云居山方便开示(1955年)

           虚云老和尚
  乙未闰三月十一日开示
  释迦如来说法四十九年,谈经三百余会,归摄在三藏十二部中。三藏者,经藏、律藏、论藏是也。三藏所诠,不外戒定慧三学。经诠定学,律诠戒学,论诠慧学。再约而言之,则因果二字,全把佛所说法包括无余了。因果二字,是一切圣凡,世间出世间,都逃不了的。因是因缘,果是果报。比如种谷,以一粒谷子为因,以日光风雨为缘,结实收获为果。若无因缘,决无结果也。一切圣贤之所以为圣贤者,其要在于明因识果。明者了解义,识者明白义。凡夫畏果,菩萨畏因。凡夫只怕恶果,不知恶果起缘于恶因,平常任意胡为,以图一时快乐,不知乐是苦因;菩萨则不然,平常一举一动,谨身护持,戒慎于初,既无恶因,何来恶果?纵有恶果,都是久远前因,既属前因种下,则后果难逃,故感果之时,安然顺受,毫无畏缩,这就叫明因识果。例如古人安世高法师,累世修持,首一世为安息国太子,舍离五欲,出家修道,得宿命通,知前世欠人命债,其债主在中国。于是航海而来,到达洛阳,行至旷野无人之境,忽觌面来一少年,身佩钢刀,远见法师,即怒气冲冲,近前未发一言,即拔刀杀之。法师死后,灵魂仍至安息国投胎,又为太子。迨年长,又发心出家,依然有宿命通,知今世尚有命债未还,债主亦在洛阳。于是重来,至前生杀彼身命者家中借宿。饭罢,问主人曰:“汝认识我否?”答曰:“不识。”又告曰:“我即为汝于某月某日在某旷野中所杀之僧是也。”主人大惊,念此事无第三者能知,此僧必是鬼魂来索命,遂欲逃遁。僧曰:“勿惧,我非鬼也。”即告以故,谓“我明日当被人打死,偿夙生命债,故特来相求,请汝明日为我作证,传我遗嘱,说是我应还他命债,请官不必治误杀者之罪。”说毕,各自安睡。次日,同至街坊,僧前行,见僧之前,有一乡人挑柴,正行之间,前头之柴忽然堕地,后头之柴随亦堕下,扁担向后打来,适中僧之脑袋,立即毙命。乡人被擒送官,讯后,拟定罪。主人见此事与僧昨夜所说相符,遂将僧遗言向官陈述。官闻言,相信因果不昧,遂赦乡人误杀之罪。其僧灵魂复至安息国,第三世又投胎为太子,再出家修行,即世高法师也。因此可知虽是圣贤,因果不昧,曾种恶因,必感恶果,若明此义,则日常生活逢顺逢逆,苦乐悲欢,一切境界,都有前因,不在境上妄生憎爱,自然能放得下,一心在道,什么无明贡高习气毛病,都无障碍,自易入道了。
  闰三月十二日开示
  古人为生死大事,寻师访友,不惮登山涉水,劳碌奔波。吾人从无始来,被妄想遮盖,尘劳缚着,迷失本来面目。比喻镜子,本来有光明,可以照天照地,但被尘垢污染埋没了,就不见原有光明。今想恢复原有光明,只要用一番洗刷磨刮工夫,其本有光明,自会显露出来。吾人心性亦复如是,上与诸佛无二无别,无欠无余,何以诸佛早已成佛,而你我现在还是生死苦海的凡夫呢?只因我们这心性,被妄想烦恼种种习气毛病所埋没,这心性虽然与佛无异,也不得受用。今你我既已出家,同为佛子,要想明心见性,返本还原的话,非下一番苦工夫不可。古人千辛万苦,参访善知识,即为要明己躬下事。现在已是末法,去圣时遥,佛法生疏,人多懈怠,所以生死不了。今既知自心与佛相同,就应该发长远心、坚固心、勇猛心、惭愧心,二六时中,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,朝如斯,夕如斯,努力办道,不要错过时光。
  闰三月十三日开示
  古人说:“若论成道本来易,欲除妄想真个难。”道者理也,理者心也,心佛众生,三无差别,人人本具,个个现成,在圣不增,在凡不减。若人识得心,大地无寸土。一切世出世间,若凡若圣,本来是空,何生死之有呢?故曰成道本来易。此心虽然妙明,但被种种妄想所盖覆,光明无由显现,而欲除此妄想就不容易了。妄想有二种:一者轻妄,二者粗妄;又有有漏妄想与无漏妄想之分。有漏者,感人天苦乐果报;无漏者,可成佛作祖,了脱生死,超出三界。粗妄想感地狱、饿鬼、畜生三途苦果,轻妄想就是营作种种善事,如念佛、参禅、诵经、持咒、礼拜、戒杀放生等等。粗妄想与十恶业相应,意起贪嗔痴,口作妄言、绮语、恶口、两舌,身行杀、盗、淫,这是身口意所造十恶业。其中轻重程度,犹有分别,即上品十恶堕地狱,中品十恶堕恶鬼,下品十恶堕畜生。总而言之,不论轻妄粗妄,皆是吾人现前一念,而十法界都是这一念造成的,所谓一切唯心造也。若就本分来讲,吾人本地风光,原属一丝不挂,纤尘不染的。粗妄固不必言,即或稍有轻妄,亦是生死命根未断,现在既说除妄想,就要借重一句话头或一声佛号,作为敲门瓦子,以轻妄制伏粗妄,以毒攻毒,先将粗妄降伏,仅余轻妄,亦能与道相应,久久磨练,功纯行极,最后轻妄亦不可得了。我们个个人都知道妄想不好,要断妄想,但又明知故犯,仍然打妄想,跟习气流转,遇着逆境,还是打无明,甚至好吃懒做,求名贪利,思淫欲等等妄想都打起来了。既明知妄想不好,却又放他不下,是什么理由呢?因为无始劫来,习气薰染浓厚,遂成习惯,如狗子喜欢吃粪相似,你虽给它好饮食,它闻到粪味仍然要吃粪的,这是习惯成性也。古来有一则公案,说明古人怎样直截断除妄想的。大梅山法常禅师,初参马祖,问:“如何是佛?”祖曰:“即心是佛。”师大悟,遂往四明梅子真旧隐缚茅住静。祖闻师住山,乃令僧问和尚见马大师得个什么便住此山?师曰:“大师向我道,即心是佛,我便向这里住。”僧曰:“大师近日佛法又别。”师曰:“作么生?”曰:“又道非心非佛。”师曰:“这老汉惑乱人未有了日,任他非心非佛,我只管即心是佛。”其僧回举似马祖,祖曰:“梅子熟也!”古来祖师做为,如何直截了当,无非都是教人断除妄想。现在你我出家,行脚参学,都是因为生死未了,就要生大惭愧心,发大勇猛心,不随妄想习气境界转。“假使热铁轮,于我顶上旋,终不以此苦,退失菩提心。”菩提即觉,觉即是道,道即妙心。当知此心本来具足圆满,无稍欠缺,今须向自性中求,要自己肯发心。如自己不发心,就是释迦如来再出世,恐怕也不奈你何。在二六时中,莫分行住坐卧动静,一相本自如如,妄想不生,何患生死不了?若不如此,总是忙忙碌碌,从朝至暮,从生到死,空过光阴,虽说修行一世,终是劳而无功,腊月三十日到来,临渴掘井,措手不及,悔之晚矣。我说的虽是陈言,但望大家各自用心体会这陈言罢!
  闰三月十四日开示
  《楞严经》云:“若能转物,即同如来。”谓一切圣贤,能转万物,不被万物所转,随心自在,处处真如。我辈凡夫,因为妄想所障,所以被万物所转,好似墙头上的草,东风吹来向西倒,西风吹来向东倒,自己不能做得主。有些人终日悠悠忽忽,疏散放逸,心不在道,虽做工夫,也是时有时无,断断续续,常在喜怒、哀乐、是非、烦恼中打圈子。眼见色,耳闻声,鼻嗅香,舌尝味,身觉触,意知法,六根对六尘。没有觉照,随他青黄赤白,老少男女,乱转念头。对合意的,则生欢喜贪爱心;对逆意的,则生烦恼憎恶心,心里常起妄想。其轻妄想,还可以用来办道做好事,至若粗妄想,则有种种不正邪念,满肚秽浊,乌七八糟,这就不堪言说了,白云端禅师有颂曰:“若能转物即如来,春暖山花处处开。自有一双穷相手,不曾容易舞三台。”又《金刚经》云:“应如是降伏其心。”儒家亦有:“心不在焉,视而不见,听而不闻,食而不知其味。”的说法。儒家发愤,尚能如此不被物转,我们佛子,怎好不痛念生死,如救头燃呢?应须放下身心,精进求道,于动用中磨炼考验自己,渐至此心不随物转,工夫就有把握了。做工夫不一定在静中,能在动中不动,才是真实工夫。明朝初年,湖南潭州有一黄铁匠,以打铁为生,人皆呼为黄打铁。那时正是朱洪武兴兵作战的时候,需要很多兵器,黄打铁奉命赶制兵器,日夜不休息。有一天,某僧经过他家,从之乞食,黄施饭,僧吃毕,谓曰:“今承布施,无以为报,有一言相赠。”黄请说之。僧曰:“你何不修行呢?”黄曰:“修行虽是好事,无奈我终日忙忙碌碌,怎能修呢?”僧曰:“有一念佛法门,虽在忙碌中还是一样修,你能打一锤铁,念一声佛,抽一下风箱,也念一声佛,长期如此,专念南无阿弥陀佛,他日命终,必生西方极乐世界。”黄打铁遂依僧教,一面打铁,一面念佛,终日打铁,终日念佛,不觉疲劳,反觉轻安自在,日久功深,不念自念,渐有悟入,后将命终,预知时至,遍向亲友辞别,自言往生西方去也。到时把家务交代了,沐浴更衣,在铁炉边打铁数下,即说偈曰:“叮叮当当,久炼成钢,太平将近,我往西方。”泊然化去。当时异香满室,天乐鸣空,远近闻见,无不感化。我们现在也是整天忙个不休息,若能学黄打铁一样,在动用中努力,又何患生死之不了呢!我以前在云南鸡足山,剃度具行出家的事,说给大家听听。具行未出家时,吸烟喝酒,嗜好很多,一家八口,都在祝圣寺当小工。后来全家出家,他的嗜好全都断除了,虽然不识一字,但很用功,《早晚课诵》、《普门品》等,不数年全能背诵。终日种菜不休息,夜里拜佛拜经,不贪睡眠。在大众会下,别人欢喜他,他不理会;厌恶他,他也不理会。常替人缝衣服,缝一针,念一句南无观世音菩萨,针针不空过。后朝四大名山,阅八年,再回云南。是时我正在兴建云栖寺,他还是行苦行,常住大小事情都肯于,什么苦都愿意吃,大众都欢喜他。临命终时,将衣服什物变卖了,打斋供众,然后向大众告辞,一切料理好了。在四月时收了油菜籽,他将几把禾秆,于云南省云栖下院胜因寺后园,自焚化去。及被人发觉,他已往生去了。其身上衣袍钩环,虽皆成灰,还如平常一样没有掉落,端坐火灰中,仍然手执木鱼引磬,见者都欢喜羡叹。他每天忙个不休息,并没有忘记修行,所以生死去来,这样自由。动用中修行,比静中修行,还易得力。
  闰三月二十一日开示
  古人修行,道德高上,感动天龙鬼神,自然拥护,因为道德是世上最尊贵的。所以说:“道高龙虎伏,德重鬼神钦。”鬼神和人,各有各的法界,各有所尊,何以诸天鬼神会尊敬人法界呢?本来灵明妙性,不分彼此,同归一体的,因为无明不觉,昧了真源,则有四圣六凡十法界之分。如果要从迷到悟,返本还原,则各法界的觉悟程度,亦各不相同,人法界中,有觉有不觉,知见有邪有正,诸天鬼神皆然。人法界在六凡中,超过其他五法界,因为六欲天耽爱女色,忘记修行;四禅天单耽禅味,忘其明悟真心之路;四空天则落偏空,忘正知见。修罗耽嗔,地狱、鬼、畜,苦不堪言,皆无正念,哪能修行。人道苦乐不等,但比他界则易觉悟,能明心见性,超凡入圣。诸天鬼神虽有神通,都尊重有道德的人,其神通福报大小不同,皆慕正道。元珪禅师在中岳庞坞住茅庵,曾为岳神授戒,如《景德传灯录》所载。一日有异人者,峨冠拎褶而至,从者极多,轻步舒徐,称谒大师。师睹其形貌,奇伟非常,乃谕之曰:“善来仁者,胡为而至?”彼曰:“师宁识我那?”师曰:“我观佛与众生等,吾一目之,岂分别那?”彼曰:“我此岳神也,能生死于人,师安得一目我哉?”师曰:“吾本不生,汝焉能死?吾视身与空等,视吾与汝等,汝能坏空及汝乎?苟能坏空及坏汝,吾则不生不灭也。汝尚不能如是,又焉能生死吾耶?”神稽首曰:“我亦聪明正直于余神,詎知师有广大之智辩乎?愿授以正戒,令我度也。”师曰:“汝既乞戒,即得戒也。所以者何,戒外无戒,又何戒哉?”神曰:“此理也,我闻茫昧,止求师戒我身为门弟子。”师即张座、秉炉、正几,曰:“付汝五戒,若能奉持,即应曰能;不能,即曰否。”神曰:“谨受教。”师曰:“汝能不淫乎?”曰:“亦娶也。”师曰:“非谓此也,谓无罗欲也。”曰:“能。”师曰:“汝能不盗乎?”曰:“何乏我也,焉有盗取哉?”师曰:“非谓此也,谓飨而福淫,不供而祸善也。”曰:“能。”师曰:“汝能不杀乎?”曰:“实司其柄,焉曰不杀?”师曰:“非谓此也,谓有滥误疑混也。”曰:“能。”师曰:“汝能不妄乎?”曰:“我正直,焉能有妄乎?”师曰:“非谓此也,谓先后不合天心也。”曰:“能。”师曰:“汝能不遭酒败乎?”曰:“能。”师曰:“如上是谓佛戒也。”又言:“以有心奉持,而无心物执;以有心为物,而无心想身。能如是,则先天地生不为精,后天地死不为老,终日变化而不为动,毕尽寂默而不为休。悟此,则虽娶非妻也,虽飨非取也,虽柄非权也,虽作非故也,虽醉非昏也。若能无心于万物,则罗欲不为淫,福淫祸善不为盗,滥误疑混不为杀,先后违天不为妄,惛妄颠倒不为醉,是谓无心也。无心则无戒,无戒则无心,无佛无众生,无汝及无我。无汝孰为戒哉?”神曰:“我神通亚佛。”师曰:“汝神通十句,五能五不能;佛则十句,七能三不能。”神肃然避席跪启曰:“可得闻乎?”师曰:“汝能戾上帝东天行而西七曜乎?”曰:“不能。”师曰:“汝能夺地祗融五岳而结四海乎?”曰:“不能。”师曰:“是谓五不能也。佛能空一切相成万法智,而不能灭定业;佛能知群有性穷亿劫事,而不能化导无缘;佛能度无量有情,而不能尽众生界,是谓三不能也。定业亦不牢久,无缘亦谓一期,众生界本无增减。且无一人能主有法,有法无主,是谓无法,无法无主,是谓无心。如我解佛,亦无神通也,但能以无心通达一切法尔。”神曰:“我诚浅昧,未闻空义,师所授戒,我当奉行。今愿报慈德,效我所能。”师曰:“吾观身无物,观法无常,块然更有何欲?”神曰:“师必命我为世间事,展我小神功,使已发心、初发心、未发心、不信心、必信心五等人,自我神踪知有佛、有神,有能、有不能,有自然、有非自然者。”师曰:“无为是,无为是。”神曰:“佛亦使神护法,师宁隳叛佛那?愿随意垂晦。”师不得已而言曰:“东岩寺之障,莽然无树,北岫有之,而背非屏拥,汝能移北树于东岭乎?”神曰:“已闻命矣,然昏夜间,必有喧动,愿师无骇。”即作礼辞去,师门送而且观之,见仪卫透迤,如王者之状,岚霭烟霞,纷纶间错,幢幡环佩,凌空隐没焉。其夕果有暴风吼雷,奔云震电,栋宇摇荡,宿鸟声喧。师谓众曰:“无怖,无怖,神与我契矣。”诘旦和霁,则北岩松栝,尽移东岭,森然行植。师谓其徒曰:“吾殁后无令外知,若为口实,人将妖我。”观此,岳神虽有神通,还不及有道德的人,这就是德重鬼神钦。没有道德的人,要被鬼神管辖,受其祸害。要有道德,就要明心见性,自然就会感动鬼神了。古来禅师大德,惊天动地,白鹿衔花,青猿献果,天魔外道,诸仙鬼神,都来归依。如真祖师归依观音,财神归依普贤,洞宾仙师归依黄龙,王灵官归依地藏,文昌归依释迦牟尼佛等等。所以宋朝仁宗皇帝的《赞僧赋》说:“夫世间最贵者,莫如舍俗出家。若得为僧,便受人天供养。作如来之弟子,为先圣之宗亲。出入于金门之下,行藏于宝殿之中。白鹿衔花,青猿献果。春听莺啼鸟语,妙乐天机;夏闻蝉噪高林,岂知炎热;秋睹清风明月,星灿光耀;冬观雪岭山川,蒲团暖坐;任他波涛浪起,振锡杖以腾空;假饶十大魔军,闻名而归正道。板响云堂赴供,钟鸣上殿讽经。般般如意,种种现成。生存为人天之师,末后定归于圣果矣。偈曰:空王佛弟子,如来亲眷属。身穿百衲衣,口吃千钟粟。夜坐无畏床,朝睹弥陀佛。朕若得如此,千足与万足。”这篇赞文,我们要拿它来比照一下,看那一点与我们相应,那一点我们还做不到。如果每句话都与我相符,就能受鬼神尊重,假如“波涛浪起”,而不能“振锡杖以腾空”,无明一起,就闹到天翻地覆,那就惭愧极了。“十大魔军”在般般不如意,种种不现成处能降伏他,则五岳鬼神,天龙八部,都尊敬你了。
  闰三月二十四日开示
  这几天有几位同参道友,发心要把我说的话记录下来,我看这是无益之事。佛的经典,祖师的语录,其数无量,都没有人去看,把我这东扯西拉的话,流传出去,有什么用呢?佛教传入中国至今,流传经、律、论和注疏语录等典章为数不少,最早集成全藏,始于宋太祖开宝四年(971),命张从信往四川雇工开雕,至太宗太平兴国八年(983),凡历十三年而告成,号为蜀版《大藏经》,世称为北宋本,最为精工,惜久已散佚。此后宋朝续刻大藏经四次,最末一次,系理宗绍定四年(1231),于碛砂之延圣院开雕藏经,至元季方告成,世称为碛砂版。此藏见者尤少;惟陕西西安开元、卧龙两寺犹存孤本,尚称完壁。于是朱庆澜等发起影印,并于民国二十一年(1932),在上海组织影印宋版藏经会,筹划款项,积极进行。先派人赴陕西点查册数,计共六千三百十卷,所残缺者仅一百余卷,以北京松坡图书馆所贮之宋思溪藏残本补之,不足,又托我将鼓山涌泉寺碛砂藏内《大般若经》、《涅槃经》和《宝积经》补足之。于是这埋没数百年之魂宝,遂又流通于全国矣。但本子和帐簿一样,翻阅不便,这是缺点。明代紫柏老人,发起刻方册佛经。嘉兴版方册经书流通后,阅者称便。最近杭州钱宽慧、秦宽福两人,看见僧人卖经书给老百姓做纸用,他们便发心,遇到这些经书就尽力购买,寄来云居。我山现有《碛砂藏》、《频伽藏》和这些方册经书,已经足够翻阅的了。本来一法通时法法通,不在乎多看经典的。看藏经,三年可以看完全藏,就种下了善根佛种。这样看藏经,是走马观花的看。若要有真实受用,就要读到烂熟,读到过背。以我的愚见,最好能专读一部《楞严经》,只要熟读正文,不必看注解。读到能背,便能以前文解后文,以后文解前文。此经由凡夫直到成佛,由无情到有情,山河大地,四圣六凡,修证迷悟,理事因果戒律,都详详细细的说尽了。所以熟读《楞严经》很有利益。凡当参学,要有三样好,第一要有一对好眼睛,第二要有一双好耳朵,第三要有一副好肚皮。好眼睛就是金刚正眼,凡见一切事物,能分是非,辨邪正,识好歹,别圣凡;好耳朵就是顺风耳,什么话一听到都知道他里面说的什么门堂;好肚皮就是和弥勒菩萨的布袋一样,一切好好丑丑所见所闻的,全都装进袋里,遇缘应机,化生办事,就把所见所闻的从袋里拿出来,作比较研究,择其善者而从之,其不善者而改之,就有所根据了。你我要大肚能容撑不破,大布袋装满东西,不是准备拿来作吹牛皮用的,不要不会装会,猖狂胡说。昨夜举沩山老人的话:“出言须涉于典章,谈论乃旁于稽古”,所以典章不可不看,看典章会有受用。我胡言乱语,拿不出半句好话来。少时虽爱看典章,拿出来只供空谈,实在惭愧。古人的《释氏稽古略》、《禅林宝训》、《弘明集》、《辅教编》和《楞严经》可以多看,开卷有益。
  闰三月二十六日开示
  佛法教典所说,凡讲行持,离不了信、解、行、证四字。经云:“信为道源功德母。”信者,信心也。《华严经》上菩萨位次,由初信到十信,信个什么呢?信如来妙法,一言半句,都是直指人心,见性成佛的言语,千真万确,不能改易。修行人但从心上用功,不向心外驰求,信自心是佛,信圣教语言,不妄改变。解者,举止动念,二谛圆融,自己会变化说法,尽自己心中流出,放大光明,照见一切,这就是解。虽然明白了,不行也不成功,所以要口而诵,心而惟,心口相应,不相违背。不要口说得锦上添花,满肚子贪嗔痴慢,这种空谈,决无利益。心惟是什么呢?凡有言语,依圣教量,举止动念,不越雷池一步,说得行得,才是言行无亏。若说得天花乱坠,所做男盗女娼,不如不说。行有内行外行,要内外相应。内行断我法二执,外行万善细行。证者,实证真常。有信,有解,没有行就不能证,这叫发狂。世上说法的人多如牛毛,但行佛法的,不知是那个禅师法师,什么人都有一些典章注解,如《心经》、《金刚经》、《八识规矩颂》,乃至《楞严经》等,其中有些人只是要鼻孔,虽然注了什么经,而行持反不如一个俗人,说食不饱,动作行为,有内行外行之分。内行要定慧圆融,外行在四威仪中严守戒法,丝毫无犯,这样对自己有受用,并且以身做到,可以教化人。教化人不在于多谈,行为好,可以感动人心。如《怡山文》所说“若有见我相,乃至闻我名,皆发菩提心,永出轮回苦”。你行为好,就是教化他,不要令人看到你的行为不好,而生退悔心,这会招堕无益。牛头山法融禅师,在幽栖寺北岩石室住静,修行好,有百鸟衔花之异。唐贞观中,四祖遥视此山气象,知有异人,乃躬自寻访,问寺僧人曰:“此间有道人否?”僧曰:“出家儿哪个不是道人!”祖曰:“阿哪个是道人?”僧无对。别僧曰:“此去山中十里许,有一懒融,见人不起亦不合掌,莫是道人么?”祖遂入山,见师端坐自若,曾无所顾,祖问曰:“在此作什么?”师曰:“观心。”祖曰:“观是何人,心是何物?”师无对,便起作礼,曰:“大德高栖何所?”祖曰:“贫道不决所止,或东或西。”师曰:“还识道信禅师否?”祖曰:“何以问他?”师曰:“向德滋久,冀一礼偈!”祖曰:“道信禅师,贫道是也!”师曰:“因何降此?”祖曰:“特来相访,莫更有宴息之处否?”师指后面曰:“别有小庵。”遂引祖至庵所,惟见虎狼之类,祖乃举两手作怖势。师曰:“犹有这个在!”祖曰:“这个是什么?”师无语。过一回,祖却于师宴坐石上书一“佛”字,师睹之惊然。祖曰:“犹有这个在!”师未晓,乃稽首请说真要。祖曰:“夫百千法门,同归方寸,河沙妙德,总在心源。一切戒门、定门、慧门,神通变化,悉自具足,不离汝心。一切烦恼业障,本来空寂;一切因果,本如梦幻;无三界可出,无菩提可求,人与非人,性相平等。大道虚旷,绝思绝虑,如是之法,汝今已得,更无缺少,与佛何殊。更无别法,汝但任心自在,莫作观行,亦莫澄心,莫起贪嗔,莫怀愁虑,荡荡无碍,任意纵横,不作诸善,不作诸恶,行住坐卧,触目遇缘,总是佛之妙用,快乐无忧,故名为佛。”师曰:“心即具足,何者是佛,何者是心?”祖曰:“非心不问佛,问佛非不心。”师曰:“既不许作观行,于境起心时,如何对治?”祖曰:“境缘无好丑,好丑起于心,心若不强名,妄情从何起,妄情既不起,真心任遍知。汝但随心自在,无复对治,即名常住法身,无有变异。吾受璨大师顿教法门,今付于汝,汝今谛受吾言,只住此山,向后当有五人达者绍汝玄化。”牛头未见四祖时,百鸟衔花供养,见四祖后百鸟不来,这是什么道理呢?佛法不可思议境界,天人散花无路,鬼神寻迹无门,有则生死未了,但无又不是,枯木岩前睡觉,一不如法,工夫便白费了。我们就不如古人,想天人送供,天人不管你,因为我们没有行持。真有行持的人,十字街头,酒肆淫坊,都是办道处所。但情不附物,物岂碍人,如明镜照万像,不迎不拒,就与道相应,着心迷境,心外见法就不对。我自己也惭愧,还是摩头不得尾,谁都会说的话,说出来有何用处?佛祖经论,你注我注,注到不要注了。讲经说法,天天登报,但看他一眼,是一身狐骚气,令人退心招堕。所以说法利人,要以身作则。要以身作则吗?我也惭愧。
  闰三月三十日开示
  这几天我没有进堂讲话,请各位原谅,我不是躲懒偷安,因为身体不好,又没有行到究竟,只拿古人的话和大众互相警策而已。我这几天不讲话,有两个原因,第一是有病,大家都知道我体力不支,众人会下讲话,不提起气来,怕大家听不见,提起气来,又很辛苦,所以不能来讲;第二是说得一尺,不如行得一寸,你我有缘,共聚一堂,但人命无常,朝存夕亡,石火电光,能保多久,空口讲白话,对于了脱生死有何用处,纵然有说,无非是先圣前贤的典章,我记性不好,讲不完全,就算讲得完全,光说也不行,也无益处,出言吐语,自己要口诵心惟,要听的人如渴思饮,这样则说者听者都有受用。我业障重,一样都做不到,古德是过来人,我没有到古德地位,讲了打闲岔,不如不讲了。现当末法时代,谁能如古德那样,在一举一动,一棒一喝,披肝见胆,转凡成圣。我十九岁出家,到今百多岁,空过一生。少时不知死活,东飘西荡,学道悠悠忽忽,未曾脚踏实地,生死到来就苦了。沩山文说:“自恨早不预修,年晚多诸过咎,临行挥霍,怕怖樟惶,壳穿雀飞,识心随业,如人负债,强者先牵,心绪多端,重处偏坠。”年轻修行不勇猛,不死心,不放心,在名利烦恼是非里打滚,听经、坐香、朝山、拜舍利,自己骗自己。那时年轻,不知好歹,一天跑百几里,一顿吃几个人的饭,忘其所以,所以把宝贵的光阴混过了,而今才悔“早不预修”,老病到来,死不得,活不成,放不下,变为死也苦,活也苦,这就是“年晚多诸过咎”。修行未曾脚踏实地,临命终时,随业流转,如鸡旦壳破了小鸡飞出来,就是“壳穿雀飞,识心随业”。作得主者,能转一切物,则四大皆空,否则识心随业,如人负债一样,他叫你快还老子的钱,那时前路茫茫,未知何往,才晓得痛苦,但悔之已晚,举眼所见,牛头马面,不是刀山,便是剑树,哪里有你说话处。同参们!老的比我小,年轻的又都是身壮力健,赶紧努力勤修,打叠前程,到我今天这样衰老,要想修行就来不及了。我口讲白话,说了一辈子,没有什么意味。少年时候,曾在宁波七塔寺讲《法华经》,南北东西,四山五岳,终南、金山、焦山、云南、西藏、缅甸、暹罗、印度,到处乱跑,闹得不休息,那时年轻,可以强作主宰,好争闲气,及今思之,都不是的。同参道友们!参禅要参死话头,古人说:“老实修行,接引当前秀”,老实修行,就是参死话头,抱定一句“念佛是谁”作为根据,勿弄巧妙,巧妙抵不住无常。心坚不变就是老实,一念未生前是话头,一念已生后是话尾,生不知来,死不知去,就流转生死,如果看见父母未生以前,寸丝不挂,万里晴空,不挂片云,才是做功夫时。善用心的人禅净不二,参禅是话头,念佛也是话头。只要生死心切,老实修行,抱住一个死话头,至死不放,今生不了,来生再干。“生生若能不退,佛阶决定可期。”赵州老人说:“汝但究理,坐看三二十年,若不会,截取老僧头去。”高峰妙祖住死关;雪峰三登投子,九上洞山;赵州八十犹行脚,来云居参膺祖。赵州比膺祖大两辈,是老前辈了,他没有我相,不耻下问,几十年抱住一个死话头不改。莲池大师入京师,同行的二十多人,诣遍融禅师参礼请益,融教以“无贪利,无求名,无攀缘贵要之门,唯一心办道。”既出,少年者笑曰:“吾以为有异闻,乌用此泛语为。”大师不然,曰:“此老可敬处正在此耳。”渠纵讷言,岂不能掇拾先德问答机缘一二,以遮门户,而不如此者,其所言是其所实践,举自行以教人,这是救命丹。若言行相违,纵有所说,药不对症,人参也成毒药,你没有黄金,买不到他的白银,有黄金就是有正眼,有正眼就能识宝。各自留心省察,看看自己有没有黄金。
  四月初三日开示
  《金刚经》上须菩提问世尊:“善男子,善女人,发阿褥多罗三藐三菩提心,应云何住,云何降伏其心?”佛说:“应如是住,如是降伏其心。”所谓降者,就是禁止的意思,使心不走作就是降伏其心。所说发菩提心,这个心是人人本具,个个不无的,一大藏教人只说此心。世尊夜睹明星,豁然大悟,成等正觉时,叹曰:“奇哉!一切众生,具有如来智慧德相,但以妄想执着,不能证得。”可见人人本来是佛,都有德相,而我们现在还是众生者,只是有妄想执着罢了。所以《金刚经》叫我们要如是降伏其心。佛所说法,只要人识得此心。《楞严经》说:“汝等当知,一切众生,从无始来,生死相续,皆不知常住真心,性净明体,用诸妄想,此想不真,故有轮转。”达摩西来,只是直指人心,见性成佛,当下了然无事。法海禅师参六祖,问曰:“即心即佛愿垂指谕。”祖曰:“前念不生即心,后念不灭即佛。”“成一切相即心,离一切相即佛。”智通禅师看《楞伽经》约千余遍,不会三身四智,礼六祖求解其义。祖曰:“三身者,清净法身,汝之性也;圆满报身,汝之智也;千百亿化身,汝之行也。若离本性,别说三身,即名有身无智;若悟三身无有自性,即名四智菩提。”马祖曰:“即心即佛。”三世诸佛,历代祖师,都说此心;我们修行,也修此心;众生造业,也由此心。此心不明,所以要修要造,造佛造众生,一切唯心造,四圣六凡十法界,不出一心。四圣是佛、菩萨、缘觉、声闻,六凡是天、人、阿修罗、畜生、饿鬼、地狱。这十法界中,佛以下九界都叫众生,四圣不受轮回,六凡流转生死,无论是佛是众生,皆心所造。若人识得心,大地无寸土,哪里来个十法界呢!十法界皆从一念生:一乘任运,万德庄严,是诸佛法界;圆修六度,总摄万行,是菩萨法界;见局因缘,证偏空理,是缘觉法界;功成四谛,归小涅槃,是声闻法界;广修戒善,作有漏因,是天道法界;爱染不息,杂诸善缘,是人道法界;纯执胜心,常怀嗔斗,是修罗法界;爱见为根,悭贪为业,是畜生法界;欲贪不息,痴想横生,是饿鬼法界;五逆十恶,谤法破戒,是地狱法界。既然十法界不离一心,则一切修法,都是修心。参禅、念佛、诵经、礼拜,早晚殿堂,一切细行,都是修心。此心放不下,打无明,好吃懒做等等,就向下堕;除习气,诸恶莫作,众善奉行,就向上升。自性本来是佛,不要妄求,只把贪嗔痴习气除掉,自见本性情净,随缘自在,犹如麦子一样,把它磨成粉之后,就千变万化,可以做酱、做面、做包、做饺、做麻花、做油条,种种式式,由你造作。若知是麦,就不被包、饺、油条等现象所转,饽饽、馒头,二名一实,不要到北方认不得馒头,到南方认不得饽饽。说来说去,还是把习气扫清,就能降伏其心。行住坐卧,动静闲忙,不生心动念,就是降伏其心。认得心是麦面,一切处无非面麦,就离道不远了。
  四月初五日开示
  《楞严经》云:“理则顿悟,乘悟并销;事非顿除,因次第尽。”理者是理性。即人人本心,本来平等之性。天台宗的六即,是圆教菩萨的行位。一理即,是说一切众生皆有佛性,有佛无佛,性相常住也;凡夫唯于理性与佛均,故云理即。二名字即,闻说一实菩提之道,于名字中,通达了解,知一切法皆为佛法,一切皆可成佛。三观行即,心观明了,理慧相应,所行如所言,所言如所行。四相似即,始入别教所立之十信位,发类似真无漏之观行。五分证即,始断一分无明而见佛性,开宝藏,显真如,名为发心住,此后九住乃至等觉四十一位,分破四十一品无明,分见法性。六究竟即,破第四十二品元品无明,发究竟圆满之觉智,即妙觉也。理即虽说众生是佛,佛性人人具足,但不是一步可即。古德几十年劳苦修行,于理虽已顿悟,还要渐除习气,因清净本性染了习气就不是佛,习气去了就是佛,既然理即佛了,我们与佛有何分别呢!自己每天想想,佛是一个人,我也是一个人,何以他那么尊贵,人人敬仰,我们则业识茫茫,作不得主,自己也不相信自己,怎能使人相信呢?我们与佛不同,其中差别,就是我们一天所作所为,都是为自己,佛就不是这样。《金光明经》上说:“于大讲堂众会之中,有七宝塔,从地涌出。尔时世尊,即从座起,礼拜此塔,菩提树神白佛言:何因缘故,礼拜此塔?佛言:善天女,我本修行菩萨道时,我身舍利,安止是塔,因由是身,令我早成阿褥多罗三藐三菩提。世尊欲为大众断疑网故,说是舍利往昔因缘。阿难!过去之世,有王名曰摩诃罗陀,时有三子,见有一虎,适产七日,而有七子,围绕周匝饥饿穷悴,身体羸损,命将欲绝。第三王子,作是念言:我今舍身,时已到矣。是时王子,勇猛堪任,作是大愿,即自放身,卧饿虎前,而以干竹,刺头出血,于高山上,投身虎前。是虎尔时,见血流出,汙王子身,即便舐血,啖食其肉,唯留余骨。尔时大王摩诃罗陀,及其妃后,悲号涕位,悉皆脱身服御璎珞,与诸大众往竹林中,收其舍利,即于此处,起七宝塔,是名礼塔往昔因缘。”你看这是佛的行为和我们不同之处,舍身饲虎,不知有我,我相即除,怎能不成佛呢!我惭愧得很,跑了几十年,还未痛切加鞭,放不下。不讲别的,只看二六时中,遇境逢缘,看打得开打不开。少时在外挂单,不以为然,至今才知错过了。在教下听经,听到讲得好的就生欢喜,愿跟他学,听讲小座,讲得不如法的就看不起人,生贡高心,这就是习气毛病。在坐香门头混节令,和尚上堂说法,班首小参、秉拂、讲开示,好的天天望他讲,不好的不愿听,自己心里就生障碍。其实他讲得好,我又学不到、行不到,他好与不好,与我何干,讲人长短的习气难除。上客堂里闲舂壳子,说哪里过冬,哪里过夏,哪里茶饭如何如何,哪里的僧值如何如何,维那、和尚如何如何,说这些无聊话,讲修行就是假的了。名利两字的关口也难过。常州天宁寺一年发两次犒劳钱,平常普佛,每堂每人儭钱十二文,他扣下二文,只发十文;拜《大悲忏》每堂每人六十文,他扣下十文,只发五十文。七月期头,正月期头,凡常住的人,一律平等发犒劳钱,就有人说多说少的,这是利关过不得。一到八月十五日大请职,别人请在前头,请不到我或请小了,也放不下,这是名关过不得。既说修行,还有这些名利,修的是什么行呢?事要渐除,就是要除掉这些事,遇着境界,放不下的也要放下,眉毛一动,就犯了祖师规矩。听善知识说过了,就勿失觉照,凡事要向道上会。道就是理,理者心也,心是什么,心就是佛。佛者,不增不减,不青不黄,不长不短。如《金刚经》所云:“若见诸相非相,即见如来。”透得这些理路,即和佛一般,以理治事,什么事放不下,以此理一照就放下了。“凡所有相,皆是虚妄”,烦恼是非从何处来呢?要想修行,过不去的也要过去,会取法性如如,各人打起精神来。
  四月初九日开示
  达摩祖师曰:“明佛心宗,行解相应,名之曰祖。”行解相应就是说得到行得到。古人有说得到行不到的,亦有行得到说不到的。说属于般若慧解,行属于实相理体,二者圆融无碍,就是行说俱到。小乘守偏空见法身,行人惑未破尽,理未打开,所以说不到五品位后,讲得天花乱坠,行不到,不能断惑证真。而今我们说的多,行的少,这就为难了。说的是文字般若,从凡夫位说到佛位,如何断惑证真,怎样超凡入圣,都分得开,临到弄上自己份下,就行持不了,这是能说不能行。《沩山警策》说:“若有中流之士,且于教法留心”,也算好的。我们不但行不到,连说也说不到。古人一举一动,内外一如,念念不差,心口相应;我们的习气毛病多,伏也伏不住,更谈不到断了,只是境风浩浩,无真实受用。要说也拿不出来,从经论语录典章上和平时听到的拿来讲,年纪大了,记性不好,讲前忘后,讲后忘前,讲也讲不到。既然行解不相应,空活在世就苦了,一口气不来,未知何往,我正在是这个时候了。一入梦就不知什么妄想,就不能做主,生死到来,更无用了,日日被境风所吹,无时放得下。既作不得主,讲也无用,我今多活几天,和你们说,还是泥菩萨劝土菩萨,但你们受劝是会获益的。只要莫被境转,如牧牛要把稳索子,牛不听话就给他几鞭,常能如此降伏其心,日久功深,就有到家消息。
  四月十一日开示
  这两天老朽打各位的闲岔,旧厕所拆了,新的未完工,各位解手有些不便。你我在世上做人都是苦,未明白这个道理变化,这里不适意,那里也不适意;看清楚了,总是动植二物互养。一切动物都有粪,若嫌它不净,就着色香味,在五色五味等处过日子,在好丑境缘上动念头。修行人也离不得衣食住,虽是吃素,五谷蔬菜没有肥料就没有收成。粪便是肥料,有好肥料,才有好庄稼。植物吸收养分愈多愈长得好。未等新厕所修好便拆旧厕所的用意,是要利用旧厕所的材料来修新厕所和牛栏。如果现在不用,后来用在别处就怕它污秽,若弃却不用,又恐造成浪费招因果。其实说秽,则身内外皆秽。明得此理,一切皆净皆秽,亦不净不秽。
  僧问云门:“如何是佛?”门曰:“干屎撅!”屎撅是佛,佛是屎撅,这是什么意思呢?这些理路看不清,就被色相所转,看穿了就如如不动,一切无碍。要想不被境转,就要用功,动静无心,凡圣情忘,则何净秽之有?古人言句,我们虽会拿来说,做是做不到,其意义也不易了解。何以拿干屎撅来比极尊贵的佛呢?明心见性的人,见物便见心,无物心不现,了明心地的人,动静净秽都是心。僧问赵州:“如何是佛?”州曰:“殿里的!”曰:“殿里者岂不是泥龛像?”州曰:“是!”曰:“我不问这个佛。”州曰:“你问哪个佛?”曰:“真佛。”州曰:“殿里的。”对这问答明白了,你就知道一切唯心造,见物便见心的道理,举止动念就有下手处,有着落了。若净秽凡圣心不忘,就把本来处处是道场,变成处处是障碍了。你试试看,上佛殿、下毛厕的时候返照一下。
  四月十五日结夏安居开示
  昨夜库房职事对我说,明天结夏的节令要吃普茶,买不到果子等物,库房什么都没有,怎样办呢?我说,我在这里住茅蓬,不知什么时候,只知月圆是十五,看不见月亮就是三十;草生知春,雪落知冬,吃茶吃水我不管。我这不管就惭愧了,年轻时到处跑,搅了几十年,至今白首无成,这些过时节的把戏看多了。怎样吃普茶,这是和尚当家的事。每年时节,各宗不同。宗下二季,是正月十五日和七月十五日,谓冬参夏学;律下四季,是正月十五日解冬,四月十五日结夏,七月十五日解夏,十月十五日结冬。这就是大节日。律下今天结夏安居,坐吉祥草,行筹结界,九十天不能出界外一步。佛制结夏安居,是有种种道理的。夏天路上多虫蚁,佛以慈悲为本,怕出门踏伤虫蚁,平常生草也不踏,夏天禁足是为了护生。又夏日天热汗多,出外化饭,披衣汗流,有失威仪,故禁足不出。同时夏热,妇女穿衣不威仪,僧人化饭入舍亦不方便,所以要结夏安居。昔日文殊三处过夏,迦叶欲白槌摈出。才拈槌,乃见百千万亿文殊,迦叶尽其神力,槌不能举,世尊遂问:“迦叶!拟摈那个文殊?”迦叶无以对。这可见大乘小乘理路不同,菩萨罗汉境界不同。若宗下诸方丛林,昨夜起就有很多把戏,上晚殿时传牌,班首小参秉拂;今朝大殿祝圣,唱:“唵捺摩巴葛瓦帝”三遍,又祝四圣,下殿礼祖,三槌磬白日子,顶礼方丈和尚毕,对面展具,大众和合普礼三拜后,又礼影堂,到方丈听和尚升座说法,这个早上闹得不亦乐乎,下午吃普茶,和尚在斋堂讲茶话,律下不用升座。古来丛林有钟板的才叫常住,否则不叫常住。云居山现在说是茅蓬,又像丛林,文不文,武不武。不管怎样,全由方丈当家安排,他们不在,我来讲几句,把过去诸方规矩讲给初发心的听。既然到此是住茅蓬,就要痛念生死,把生死二字挂在眉毛尖上,哪里搅这些把戏。参学的人要拿定主宰,不要随时节境界转,古人婆心切,正是教人处处识得自己,指示世人于二六时动静处,不要忘失自己。镇州金牛和尚每日自做饭供养众憎,至斋时界饭桶到堂前作舞,呵呵大笑曰:“菩萨子,吃饭来。”僧问云门:“如何是超佛越祖之谈?”门曰:“胡饼。”后人有诗曰:“云门胡饼赵州茶,信手拈来奉作家;细嚼清风还有味,饱餐明月更无渣。”这是祖师在一举一动处点破你,使你明白一切处都是佛法。衢州子湖岩利纵禅师于门下立牌曰:“子湖有一只狗,上取人头,中取人心,下取人足,拟议即丧身失命。”僧来参,师便曰:“看狗!”五台山秘魔岩和尚,常持一木叉,每见僧来礼拜,即叉其颈曰:“哪个魔魅教汝出家?哪个魔魅教汝行脚?道得也叉下死,道不得也叉下死。速道!速道!”吉州禾山无殷禅师,凡学人有问,便答曰:“禾山解打鼓。”其余还有祖师专叫学人抬石挑土等等不一的作风。会得了,一切处都是道,会不了的,就被时光境界转,这里不如法,那里不适意。只见境风浩浩,摧残功德之林;心火炎炎,烧尽菩提之种,生死怎样能了呢?般般不如意,种种不现成,正好在这里降伏其心,在境上作不得主就苦了。说得行不得固然不对,但我们连说也说不得,就更加惭愧了。苏东坡在镇江,一日作了一首赞佛偈曰:“圣主天中天,毫光照大千,八风吹不动,端坐紫金莲。”将此偈寄到金山,请佛印禅师印证。师看完,在诗后批了“放屁放屁”四字,便寄回苏东坡。东坡见批就放不下,即过江到金山,问佛印说:“我的诗哪里说得不对?”佛印曰:“你说八风吹不动,竟被两个屁打过江来!”我们说得行不得,也和东坡一样,一点小事就生气了,还说什么八风吹不动呢?出家人的年岁计算,和俗人不同,或以夏计,过了几个夏,就说僧夏几多;或以冬计,过了多少冬,就说僧腊若干。今天结夏,到七月十五解夏,十四、十五、十六三日名自恣日,梵语钵刺婆剌弩,旧译自恣;新释随意。这一天让他清众恣举自己所犯之罪,对他比丘忏悔,故曰自恣;又随他人之意恣举自己所犯,故曰随意。这就是佛制的批评与自我批评。现在佛门已久无自恣,对人就不说直话了。这里非茅蓬,非丛林,不文不武,非牛非马的实行结夏,也说几句东扯西拉的话应个时节。
  四月十六日开示
  今天雨水纷纷,寒风彻骨,大家不避艰辛的插秧,为了何事呢?昔日百丈惟政禅师向大众说:“你为我开田,我为你说大义。”后来田已开了,师晚间上堂,僧问“田已开竟,请师说大义。”师下禅床行三步,展手两畔,以目示天地云:“大义田即今存矣。”大家想想,百丈老人说了什么呢?要用心体会圣人的指点。我这业障鬼骗佛饭吃了数十年,还是摩头不得尾,现在又不能陪大家劳动,话也没有可说的,勉强应酬讲几句古人的话,摆摆闲谈,志公和尚《十二时颂》中辰时颂曰:“食时辰,无明本是释迦身,坐卧不知元是道,只么忙忙受苦辛。识声色,觅疏亲,只是他家染污人,若拟将心求佛道,问取虚空始出尘。”既然坐卧都是道,开田自然也是道,世法外无佛法,佛法与世法无二无差别;佛法是体,世法是用。庄子也说:“道在屎尿”,所以屙屎放尿都是道。高峰老人插秧偈曰:“手执青秧插满田,低头便见水中天,六根清净方为道,退步原来是向前。”佛法非同异,千灯共一光,你们今日插秧,道就在你手上,坐卧是道,插秧也是道。低头就是回光返照,水清见天,心清就见性天,六根是眼耳鼻舌身意,和色声香味触法打交道,便不清净,就没有道了。佛性如灯光,房子一灯光满。房内虽有千灯亦皆遍满光,光光不相碍。宇宙山河,森罗万象,亦复如是,无所障碍;能回光返照见此性天,则六根清净,处处是道。要使六根清净;必须退步。退步是和《楞严经》所说一样,“尘既不缘,根无所偶,反流全一,六用不行,十方国土,皎然清净”,这就是退步原来是向前。若退得急,就进得快,不动是不成的。根不缘尘,即眼不被色转,耳不被声转等,作得主才不被转。但如何才做得主呢?沩山老人说:“但情不附物,物岂碍人。如今插秧,能不起分别心,无心任运,就不生烦恼。心若分别,即成见尘,就有烦恼,就是被苦乐境界转了。孔子曰:“心不在焉,视而不见,听而不闻,食而不知其味。”心不在,即无分别;无分别,就无障碍,食也不知其味了。鼓山为霖道霈禅师,精究《华严》以《清凉疏抄》和《李长者论》,文字浩繁,不便初学,乃从《疏》、《论)中纂其要者,另辑成书。由于专心致志,不起分别念故,有一次侍者送点心来,置砚侧,师把墨作点心吃了也不知。侍者再至,见师唇黑,而点心犹在案上。这就是心无分别,食而不知其味。我们今天插秧,能不起分别心,不生烦恼心吗?若能则与道相应,否则坐卧不知元是道,只么忙忙受苦辛,长期在烦恼中过日子就苦了。烦恼即菩提,要自己领会。
  四月十七日开示
  世界上人由少至老,都离不了衣食住三个字,这三个字就把人忙死了。衣服遮身避寒暑,饮食少了就饥渴,若无房子住,风雨一来无处躲避,所以这三个字一样也少它不得。人道如此,其余五道亦是一样,飞禽走兽虎狼蛇鼠,都要安身住处,要羽毛为衣,也要饮食。衣食住三事本来是苦事情,为佛弟子不要被它转。佛初创教,要比丘三衣一钵,日中一食,树下一宿,虽减轻了衣食住之累,但还是离不了它。现在时移世易,佛弟子也和世人一样为衣食住而繁忙,耕田插秧一天到晚泡在水里,不泡就没有得食。春时不下种,秋到无苗岂有收?可见一粥一饭,来处不易,要花时间,费工夫,劳心力,才有收成。为佛弟子,岂可端然拱手,坐享其成。古人说:“五观若明金易化,三心未了水难消。”出家人不能和俗人一样,光为这三个字忙,还要为道求出生死。因为要借假修真,所以免不了衣食住。但修道这件事,暂时不在,如同死人。古云:“道也者,不可须臾离也。”所以道人行履,一切处、一切事,勿被境转。修道如栽田,谷子变秧,插秧成稻,割稻得米,煮米成饭。佛性如种子,众生本性与佛无异,自心是佛,故曰佛性,这种子和秧稻米饭相隔很远。不要以为很远,就不相信这种子会成饭。成佛所以要先有信心,即把种子放在田里,等它发芽变秧,这时间又怕焦芽败种,错过时光,就是说修行要学大乘,勿误入小乘耽误前途。插了秧以后要锄草,等于修道要除习气毛病,把七情六欲,十缠十使,三毒十恶,一切无明烦恼都除净,智种灵苗,就顺利长成,以至结果。修行要在动用中修,不一定要坐下来闭起眼才算修行,要在四威仪中,以戒定慧三学,除贪嗔痴三毒,收摄六根如牧牛一样,不许它犯人苗稼。美女在前,俗人的看法是,前面一枝花,禅和子的看法是,迷魂鬼子就是她,眼能如是不被色尘所转,其余五根都能不被尘转,香不垂涎,臭不恶心,什么眉毛长,牙齿短,张三李四,人我是非都不管。拾得大士传的弥勒菩萨偈曰:“老拙穿袖袄,淡饭腹中饱,补破好遮寒,万事随缘了。有人骂老拙,老拙自说好,有人打老拙,老拙自睡倒。涕唾在面上,随他自干了,我也省气力,他也无烦恼。者样波罗蜜,便是妙中宝,若知者消息,何愁道不了。”也不论是非,也不把家办,也不争人我,也不是做好汉。跳出红火坑,做个清凉汉。悟得长生理,日月为邻伴。这是一切处都修道。并不限于蒲团上才有道。若只有蒲团上的道,那就要应了四料简的“阴境若现前,瞥尔随他去”。人生在世,人与人之间,总免不了说好说歹的,打破此关,就无烦恼。说我好的生欢喜心,就被欢喜魔所惑,三个好,送到老;说我不好的,是我的善知识,他使我知过必改,断恶行善。衣食住不离道,行住坐卧不离道,八万细行,不出四威仪中。古人为道不虚弃光阴,睡觉以圆木作枕,怕睡久不醒,误了办道。不独白日遇境随缘要作得主,而且夜间睡觉也要作得主,睡如弓,要把身弯成弓一样,右手作枕,左手作被,这就是吉祥卧。一睡醒就起来用功,不要滚过去滚过来,乱打妄想以至走精。妄想人人有,连念佛也是妄想,除妄想则要做到魔来魔斩,佛来佛斩,这才脚踏实地,不怕念起,只怕觉迟。如此用功,久久自然纯熟。忙碌中,是非中,动静中,十字街头,都好参禅,不要只知忙于插秧,就把修行扔到一边为要。
  四月二十一日开示
  佛说三藏教,谓诸修行人修因证果,要经历三大阿僧祇劫的时期,才能成功,独禅门修证很快,可以“不历僧祇获法身”。两相比较,前者要经千辛万苦才能成功,真是为难,后者只要识自本心,见自本性,当下顿断无明,就可立地成佛,快得很。其实条条蛇都会咬人,不论小乘大乘,渐教顿教,想真正到家都不容易。诸位千山万水,来到云居,都是为办道讲修行而来,总以为打了叫香,在蒲团上坐下来,止了静就叫修行;开静的鼓声响了去睡觉,打三板起来上早殿,又是修行;开梆吃粥后,坐早板香又是修行;打坡板出坡,掘地种田,搬砖挑土,厨屎放尿,认为打闲岔,就忘记了修行了。《坛经》说:“自性能含万法是大,万法在诸人性中。”若单以坐香上殿为修行,出坡劳动时功夫往哪里去了呢?坐香上殿时功夫又从何处跑回来呢?以出坡劳动为打闲岔,有一处不能用功,则处处都不是话头,都不能用功了。古人说:“道向己求,莫从他觅。”我年轻时,在外面梯山航海,踏破铁鞋,也是为了修行办道看话头,心中只求贪多,如猿猴摘果一般,摘了这个,丢了那个,摘来摘去,一个都不到手。现在眼光要落地了,才知道以前所为都是不对。楚石老人《净土诗》云:“人生百岁七旬稀,往事回观尽觉非。每哭同流何处去,闲抛净土不思归。香云玛瑙阶前结,灵鸟珊瑚树里飞。从证法身无病恼,况餐禅悦永忘饥。”人生七十,古来已稀,更难望人人百岁,几十年中所作所为,人我是非,今日回想过去的事,尽觉全非。何以觉得非呢?拿我来说,自初发心为明自己的事,到诸方参学,善知识教我发大乘心,不要作自了汉。于是发心中兴祖师道场,大小寺院修复了十几处,受尽苦楚烦恼磨折,天堂未就,地狱先成。为人为法,虽是善因而招恶果,不是结冤仇,就是闹是非,脱不了烦恼。在众人会下,又不能不要脸孔,鹦鹉学语,说几句古人典章,免被人见笑,而自己一句也做不到。现在老了,假把戏不玩了,不再骗人了,不造地狱业了,去住茅蓬吧。就来到云居。结果又是业障缠绕逃不脱,仍然开单接众造业,说了住茅蓬,又搅这一套,就是说得到,做不到,放不下,话头又不知哪里去了,脱出那个牢笼又进这个罗网。寒山大士诗曰:“人问寒山道,寒山路不通。夏天冰未释,日出雾朦胧。似我何由届,与君心不同。君心若似我,还得到其中。”夏天冰未释,就是说我们的烦恼放不下,即如前几天总组长为了些小事闹口角,与僧值不和,再三劝他,他才放下。现在又翻腔,又和生产组长闹起来,我也劝不了。昨天说要医病,向我告假,我说:“你的病不用医,放下就好了。”我这些话只会说他人,不会说自己,岂不颠倒,修行虽说修了几十年,还是一肚子烦恼,食不下,睡不着,不知见什么鬼,误了自己还是误谁,临插秧他就去了,我自己也不是的。说易行难,莫造来生业,回头种福田。前生没有脚踏实地做功夫,没种好善因,所以今生冤家遇对头,都来相聚了。年轻人要留心,不要学我放不下。我痴长几岁,有点虚名,无补真参实学,各位要种好因,须努力自福田。
  四月二十二日开示
  出家人天天讲修道,如何谓之修道呢?修是修造,道是道理,理是人人的本心。这心是怎样的呢?圣言所表,心如虚空,说一个空字有点笼统,空有顽真之分。我们眼所见的虚空,就是顽空;那不变随缘,随缘不变,灵明妙用,随处自在,能含一切万物的才是真空,修行人要明白这样的真空。识自本心,见自本性,清清白白,明见无疑,就是见道。拿北京来作比喻,若从地图看北京,有方的圆的,横的竖的,宫殿街道,南海西山等等名目,看到能背得出,终不如亲到北京一次,随你提起那里,他不用看图就能说得清清楚楚,只看图而未曾到北京的人,别人问起来虽然答得出,但不实在,而且有很多地方答不出的。修行人见道之后,如亲到北京,亲见“本自清净,本不生灭,本自具足,本无动摇,能生万法”的本性,不同依文解义的人,只见北京图而未亲到北京。空就能摆得开,无挂无碍,不空就摆不开,就有挂碍,所说和所做就不一样。所以说:“空可空非真空,色可色非真色,无名名之父,无色色之母。”色空原来无碍,若实在明见此理,则任他天堂地狱,随缘不变,不变随缘,无挂无碍。不明此理的人,虽能说得天花乱坠,也无真实受用。古来有一位老修行,在大众会下住了多时,度量很宽,待人厚道,常能劝人放下放下,有人问他:“你这样劝人教人,你自己做到没有?”他说:“我在三十年前就断无明了,还有什么放不下呢?”后来觉得在大众会下,还是有些不自由自在,所以就跑到深山住茅庵去。这回独宿孤峰,无人来往,自由自在,以为就真无烦恼了。谁知有一天在庵中打坐,听到门外有一群牧童,吵吵闹闹的说到庵里去看看,有说不要动修行人的念头,又有说既是修行人,念头是不会动的。后来牧童都进去了,老修行坐在蒲团没有理他,他们找吃的找喝的闹个不休,老修行不动不声,牧童以为他死了,摇他也不动,但摸他身上还有暖气。有人说:“他入定了!”有人说:“我不相信。”于是有人拿根草挑他的腿,老修行还是不动,挑他的手也不动,挑他的肚脐也不动,挑他的耳朵亦不动,挑他的鼻孔,老修行忍不住,打了一个喷嚏,于是大骂道:“打死你这班小杂种!”那时观世音菩萨在空中出现说:“你三十年前断了无明的,今天还放不下吗!”可见说得一丈不如行一尺,说得一尺不如行得一寸,不被境转真不容易!憨山大师《费闲歌》说:“讲道容易修道难,杂念不除总是闲,世间尘劳常挂碍,深山静坐也徒然。”我们既为佛子,若不下一番苦心,徒然口说,也是无补于实际的。
  四月二十三日开示
  佛教的月刊上常说,佛门遭难,滥传戒法,规矩失传,真理埋没,这些话我也常讲。前几十年我就说,佛法之败,败于传戒不如法。若传戒如法,僧尼又严守戒律,则佛教不致如今日之衰败。我自己惭愧,初出家时不知什么是戒,只知苦行,以为吃草不吃饭等等就是修行,什么大乘、小乘、三藏十二部,都不知道。鼓山是福建省的名胜地方,有几百僧人,有丛林,有茅蓬,远近闻名,我就到鼓山出家。鼓山戒期只有八日,实际传戒工作只有四五天,从四月初一日新戒挂号进戒堂后,马上就教规矩,省略了很多手续,又没有比丘坛,新戒受戒什么名目都不知,初八日在头上燃了香,戒就算受完了。后来我到各处一跑,传戒的情形各有不同:天台山国清寺戒期五十三天,尽是小和尚受戒;普陀山戒期十八天,名叫罗汉戒;天童寺戒期十六天,宝华寺戒期五十三天,安徽宁国府戒期三天,徽州某寺戒期更快,一昼夜就完事,名叫一夜清。后来看经律,才知这样苟且传戒是不如法的。《楞严经》说:“若此比丘,本受戒师,及同会中,十比丘等,其中有一不清净者,如是坛场,多不成就。”可见三师七证这十师中,有一不清净者,戒就白传。《楞严》又说:“从三七后,端坐安居,经一百日,有利根者,不起于座,得须陀洹,纵其身心,圣果未成,决定自知,成佛不谬。”近代传戒,不问清净不清净,如法不如法了。中国佛教,自汉明感梦,腾兰二尊者初来此土,不足十师,不得授具,但与道俗剃发,披服缦条,唯是五戒十戒而已。曹魏嘉平二年昙摩迦罗译出《僧祇戒心》,初行受戒法,沙门朱士行为此土受具足戒之始。梁武帝约法师受具足戒,太子公卿道俗从师受戒者四万八千人。此应是受菩萨戒。唐道宣律师于净业寺建石戒坛,为岳读沙门再受具戒,撰《戒坛图经》。宋真宗昇州崇胜寺,赐名甘露戒坛,诏京师立奉先甘露戒坛,天下诸路皆立戒坛,凡七十二所。皇帝立的戒坛,受戒的人要经过考察的。初受沙弥戒,梵语沙弥,华言息慈,谓息恶行慈也。七岁至十三岁名驱乌沙弥。佛世小儿出家,阿难不敢度。佛言:“若能驱食上乌者听度。”十四岁至十九岁,名应法沙弥,谓正合沙弥之位,以其五岁依师调练纯熟,堪以进具也。二十岁至七十岁,叫名字沙弥,本是僧之位,以缘未及,故称沙弥之名。比丘戒要满二十岁才能受,很严格的,有未满者,佛听从出世日算起,以闰年抽一月,以大月抽一日,补足助成二十岁。古有许多大祖师,未拘定年龄者也不少。清代以来,皇帝多是菩萨应世,如顺治出家,康熙、雍正都受菩萨戒,由国主开方便,凡是僧人不经考察,都能受戒。不知慈悲反成不好,以前传戒还可以,如宝光寺、昭觉寺、宝华山、福州鼓山、怡山等处,犹尚慎重,其他丛林小庙都在传戒,乃至城隍土地,会馆社坛,都传起戒来。我因此在《三坛正范·后跋》略云:“更有招帖四布,煽诱蛊惑,买卖戒师,不尊坛处,淫祠社宇,血食宰割之区,乱为坛地,彼此迷惑,窃名网利,袭为贸易市场,本是清净佛土,翻为地狱深坑。”近来《弘化月刊》指责滥传戒法的话,说得更不好听。我过去每年也在传戒,地狱业造了不少,其中有点缘故,欲想挽回后进,也是不得已而为之。我初到云南鸡足山,看不到一个憎人,因为他们都穿俗服,所以认不出谁是僧人。他们全不讲修持,不讲殿堂,连香都不烧,以享受寺产,用钱买党派龙头大哥以为受用。我看到此情形,就发心整理鸡足山,开禅堂坐香、打七,无人进门;讲经,无人来听;后来改作传戒,从前僧家未有传戒受戒者,这回才初创,想用戒法引化,重新整理,因此传戒期限五十三天,第一次就来八百多人,从此他们才知有戒律这一回事。慢慢的劝,他们也就渐渐和我来往,渐知要结缘,要开单接众,要穿大领衣服,要搭袈裟,要上殿念经,不要吃烟酒荤腥,学正见,行为逐渐改变。我借传戒,把云南佛法衰败现象扭转过来。鼓山以前传戒只八天,只有比丘、优婆塞进堂,没有女众,各处远近寄一圆与传戒师,给牒,在家人搭七衣,称比丘、比丘尼,名为寄戒。我到鼓山改为五十三天,把这寄戒不剃发搭衣等非法风气都改了,很多不愿反对的,弄到有杀人放火的事件发生,岂非善因反招恶果。请慈舟法师来鼓山办戒律学院,他自己行持真是严守戒律,我很敬重他的。办道这事,总在自己,不在表面。古来三坛戒法,每一坛都要先学足三年才传授的。佛灭后,上座部分至五百部,事情复杂多了。佛在世时亦方便,有十七群比丘,年未满二十而受比丘戒的祖师也多,如不讲忏悔,纵至百岁亦是枉然,每见几十岁的老法师不守戒的也不少。这些情况,老禅和子都知道,初发心的要谨慎护戒。学习大小乘经律论,以求明白事理,清净觉地本来不染一尘,但佛事门中就不舍一法,出家受戒,先受沙弥十戒,此十戒中,前四是性戒,后六是遮戒。次受比丘戒,有二百五十戒,尼众有三百四十八戒,不离行住坐卧四威仪和身口七支。菩萨三聚净戒,一摄律仪戒,无恶不断,起正道行,是断德因,修成法身;二摄善法戒,无善不积,起助道行,是智德因,修成报身;三摄众生戒,无生不度,起不住道,是恩德因,修成化身。持戒有小乘大乘之别,小乘制身不行,大乘制心不起;小乘在三千威仪八万细行中制身不犯,大乘连妄想都打不得,一打妄想就犯戒,大乘讲虽容易,行起来就难了。舍利弗过去在因地中想行菩萨道,离开茅庵,不做自了汉,发大愿心,入世度众生,到十字街头打坐去。有一天,见一女人大哭而行,舍利弗问她何故如此伤心?女曰:“我母亲有重病,医生说要世人活眼睛才医得好,这事难办,我感到失望,所以伤心痛哭。”舍利弗曰:“我的眼睛给你好不好?”女曰:“谢谢你!真是菩萨,救苦救难。”舍利弗遂把右眼给她。女曰:“错了,医生云须用左眼才对!”舍利弗勉强又把左眼挖出给她,这女人拿起左眼闻一闻,说:“这眼是臭的,不能用。”弃之而去。舍利弗觉得众生难度,便退了菩萨心。你看修行菩萨道难不难!受比丘戒时,戒和尚问:“汝是丈夫否?”答曰:“是丈夫。”受菩萨戒时,戒和尚问:“汝是菩萨否?”答曰:“是菩萨。”问:“既是菩萨,已发菩提心未?”答曰:“已发菩提心!”既如此说,就要做得到,否则脚未踏实地,被人骂一句就放不下,动起念头,就招堕了。既受了三坛大戒,你我想想,像不像沙弥、比丘、菩萨呢?自检讨去。
  四月二十五日开示
  我今天在过堂的时候,看见各人吃饭,渐渐有些散乱。吃饭时候容易散乱,亦正好对治散乱。世人不知人身之宝贵。《大涅槃经》偈曰:“生世为人难,值佛世亦难,犹如大海中,盲龟遇浮孔。”《杂阿含经》曰:“大海中有一盲龟,寿无量劫,百年一遇出头。复有浮木,只有一孔,漂流海浪,随风东西。”盲龟百年一出,得遇此孔。凡夫漂流五趣海,还复人身,甚难于此。《显扬论》曰:“一日月之照临,名一世界;此一世界,九山八海和四洲。”九山是须弥山、持双山、持轴山、担木山、善见山、马耳山、障碍山、持地山、小铁围山,八海是七个香水海和一个大咸水海。须弥山与持双山之间乃至障碍山与持地山之间,当中都有一重香水海,八山之间,共七香水海。最后持地山与小铁围山之间,有一重大咸水海。此海中有东西南北四洲,盲龟在咸水海,百年一出头,要碰入这飘流不停的浮木之孔。《四教仪》说:“在因之时,行五常五戒,中品十善,感人道身。”四洲中北洲无贵贱,余三洲有轮王、粟散王、百僚、台奴、竖子、仆隶、姬妾之分。皆由五戒十善之因,有上中下不同,故感果为人有贵贱不等。我们现在已得人身,又闻佛法,就要依教奉行,依戒定慧种种法门降伏其心。如照律下修行,则一天到晚,持《毗尼日用》五十三咒,“佛制比丘,食存五观,散心杂话,信施难消。”大众闻磬声各正念。维那在斋堂念了供养咒之后,呼此偈。比丘吃饭时要存五观:一、计功多少,量彼来处(一钵之饭,作夫汗流);二、忖已德行,全缺应供(缺则不易,全乃可受);三、防心离过,贪等为宗(离此三过,贪嗔痴也);四、正事良药,为疗形枯(饥渴病故,须食为药);五、为成道业,应受此食(不食成病,道业何从)。五观若明金易化,三心未了水难清。要常存惭愧心,莫失正念,闻声悟道,见色明心,不要心外见鬼。各存正念者,一声磬念一声佛也,不说人我是非,散心杂话。施主一粒米,大如须弥山,若不自了道,披毛戴角还。修因感果如种田,水养禾苗,如智水润心田。能念念在道,则处处都是道场。善用心者,心田不长无明草,处处常开智慧花。既然人身已得,佛法已闻,就要努力修行,勿空过日。
  四月二十六日开示
  凡在三界之内,都要六道轮回,六道之中,分三善道,三恶道。天、人、阿修罗,是三善道;畜生、饿鬼、地狱,是三恶道。六道之中,每一道都有千品万类,贵贱尊卑各各不同。故经云:“譬如诸天,共器饮食,随其福德,饭色有异,上者见白,中者见黄,下者见赤。”欲界诸天有淫欲,四天王天与人间同,忉利天淫事与人间略异,只过风不流秽,夜摩天则执手成淫,兜率天但对笑为淫,化乐天以相视为淫,他化天以暂视为淫。《楞严经》说:“如是六天,形虽出动,心迹尚交,自此已还,名为欲界。”色界已无淫欲,还有色身。《楞严经》说:“是十八天,独行无交,未尽形累,自此已还,名为色界,但无粗色,非无细色。”《净名疏》云:“若不了义教,明无色界无色;若了义教,明无色界有色。”《涅槃》云:“无色界色,非声闻缘觉所知。”《楞严经》云:“是四空天,身心灭尽,定性现前,无业果色。从此逮终,名无色界。”三界轮回淫为本,六道往返爱为基。可见有淫就有生死,断淫就断生死了。三界六道,身量寿命,长短不同。非非想处天,寿长八万大劫,还是免不了生死轮回。三界无安,犹如火宅,我们打算出火宅,就要好好地修行。
  四月二十七日开示
  有一件事要嘱咐各位的,近日各处来信问本寺是否传戒。大家知道的,我在这里是住茅蓬,各位有缘,所以共住在一块。现在要响应政府号召,自给自食,若人多了,一时生产不及,粮食就买不到。各位向外通信,切不要说这里传戒,因为这里不能多住人。本寺的新戒曾要求我说戒,我看时节因缘,或在这里说方便戒是可以的,但不能招集诸方新戒,若人过多,食住都成问题。现在农事忙到了不得,幸而秧已插了,但还有很多事要忙的。天天要吃,若不预为计划,就没有得吃,老鼠都有隔年粮,我们也要有打算。时光迅速,又快到夏至了,夏至后日渐短,夜渐长,阳气收了。人身造化和天地一般,身心动静,行住坐卧,要顺时调护,动中有静,静中有动,动勿被动转,静勿被静转。定是体,慧是用,真是静,俗是动,二谛圆融,与天地之气一般。修行办道,无非调停动静而已,动静如法,随心所安,动静不如法,被境所迁。欢乐苦日短,忧愁叹日长,时光长短,唯心所造,一切苦乐,随境所迁。昔日有一禅和子在鼓山挂单,有一生癞病僧,别人看见都讨厌他,这禅和子年纪才二十多岁,很慈悲细心招呼病僧。病僧好了,与禅和子一同起单,病僧曰:“我多谢你的照顾,病才医好,否则我早就死了,你和我一齐到我小庙去住住吧。”禅和子说:“我先朝五台,将来再到你小庙去。”禅和子朝完五台,回到鼓山,访那病僧,那病僧就在一金丝明亮的寺门边迎接他说:“等你很久了,这么迟到。”便倒一杯开水他喝。禅和子说:“路上未吃饭呢。”病僧说:“请稍等一下,饭就送来。”病僧便去牵牛、犁田、播种、拔秧,插秧、薄草、割稻子、碾米、作饭,不知怎样搞的,顷刻间饭就弄好了。饭吃完之后,禅和子想告假去,病僧请留一宿。迨天明下山,则江山依旧,人事全非,已改朝换代过了很多年了。我们苦恼交煎,日子非常难过,他上山住一日夜,吃一顿饭下山,就改了朝代,过了很多年月。罗浮山沙门慧常,因采茶入山洞,见金字榜罗汉圣寺,居中三日而出,乃在茅山,人间五年矣。你看时间长短是不是唯心所造呢!只要你能定慧圆融,二谛融通,深入三味,一念无生,则见无边刹境,自他不隔于毫端;十世古今,始终不离于当念。行住坐卧,不要心外见法,每天不被境转,任你暑去寒来,与我不相干。如如不动,念念无生,这就不被境转,修行就不错过时光了。
  四月二十八日开示
  同参道友们来问话,不要客气,直道些好。本来诸方丛林问话的规矩,要恭恭敬敬,搭衣持具顶礼后,问讯长跪,才请开示的。这里是茅蓬境界,不讲究这些。什么道理呢?我现在一天到晚在烦恼中过日,你们多礼,我就更麻烦了,随便随时,哪里都可以问。可以说禅和子在巷里牵牛,直来直去。譬如说点灯,用的是香油,就说是香油,是洋油就是洋油:你用功是念佛就谈念佛,是参禅就谈参禅;有哪样便说哪样,洒洒脱脱的好。若说我样样都不晓得,请你慈悲开示,这就是虚伪了。如德山隔江招手,他也知你的长短。本来法法都是了生死的,参禅、念佛、看经、礼拜,种种法门,对机而说,你是什么机,对你说什么法。“佛说一切法,为度一切心,我无一切心,何用一切法。”如中药分君臣佐使,配合妥当,吃了出一身大汗,病就好了,病好了,药就不要了。古人说:“但尽凡心,别无圣解。”凡夫心尽,当下是佛,不用向外驰求,向外驰求,即是外道,心外一无所得,自心是佛。凡夫心,就是执着心,生气,生欢喜,毁誉动心,贪色、贪财、穿好、吃好,偷懒、打无明、不上殿等等习气毛病,甚至想成佛,都是凡夫心。若能凡圣双忘,一切处如如不动,不向外求,则见自心是佛。辞亲割爱,以参禅念佛等法门除此等凡心,以毒攻毒,病去药除。同参们请开示,常说妄想多,这不要紧,不参禅、不念佛,你还不知有妄想,因为用功回光返照,就知道有妄想。识得妄,你不要理会他,如如不动。若生心动念,就见鬼了。日久功深,水滴石穿,口诵心惟,自然归一。参禅可以悟道,念佛忘了我也能悟道。一念不生,直下承当,这里正好用功,希望各位百尺竿头更进一步。
  四月二十九日开示
  讲起办道,诸佛菩萨只叫除习气,有习气就是众生,无习气就是圣贤。圣贤的妙用,识得则烦恼是菩提,识不得则菩提成烦恼。烦恼与菩提,如反掌覆掌。这些话说是容易,行就为难。所以鸟窠禅师说:“诸恶莫作,众善奉行”八个字,“三岁孩儿虽道得,八十老人行不得”。虚云惭愧万分,习气深了,不能回头,不能放下,到这里住茅蓬,本想楖粟横担不顾人,直入千峰万峰去的。常住的事不要我理,理了就是多管闲事。从前当过两天家,习气难除,至今放不下,事情看不过去的偏爱讲。当家说过,今早不出坡,我还叫出坡,有人说我这就是封建,是多管。这件事公说公有理,婆说理更多。当家说大众太辛苦了,休息一下是对的,但国家号召我们努力生产,我们借了政府几万斤米,怎能不响应号召努力生产呢?虽然要大家吃苦,这是有理由的。我要开腔多嘴,是怕下半年买不到米。因为我们每人每日买米一斤半,现在木匠买米已节约减了三两,我看我们也快要减的。米少了又不增产就不够食。若今天休息,明天是初一又休息,后天若下雨,那就一连休息三天不出坡,岂不误了生产?有此原因,你们说我封建就封建,但我封建中有不封建,专制中有不专制,和有强权无公理的不同。现在春雨土松,若不趁此时候多辛苦一点,请问下半年吃什么呢?虽说辛苦,但我们比山下的老百姓已经好得多了,他们这几天帮我们插秧才有大米吃,每天光头淋雨,还不敢躲懒,一懒又怕我们不用他。所以这么苦,他们还要干,我们没他们这么苦,何以还说苦呢!
  端午节开示
  今天端午节,本是世俗的节日,佛门不在这里执着。虚云以前也随顺世情,住近城市也有人送粽子。常住也随俗过节,现在云居山没人送粽子来。粽子本来是给鬼吃的,我们何必要包粽子,包粽子费工夫,所以只煮糯米饭应节算了。人生世上,总宜流芳千古,切勿遗臭万年。国家所重的是忠义节烈,佛门弟子,一念无生,认识本来面目,谁管他吉凶祸福。但未见无生的,就逃不出吉凶祸福,这几天闹水灾,去年闹水灾也在这几天,今年水灾怕比去年更坏。我放不下,跑出山口看看,只见山下一片汪洋大海,田里青苗比去年损失更多,人民粮食不知如何,我们买粮也成问题,而且买粮的钱也没有,所以要大家刻苦度过难关。这次没有米卖,幸蒙政府照顾,买到谷子,以前买米每人一斤半,现已减了四两,只能二十两米。以谷折米,要打七折八折,一百斤谷子,作七十斤米,要多买也不行。买谷比买米吃亏,买麦面一担二十几元,一担面粉等于两担米钱,更花得多了,但不买又不行。所以要和大家商量节约省吃,从此不吃干饭,只吃稀饭,买谷怕买不到,自己种的又未长成,先收些洋芋掺在粥内吃,洋芋每斤一角二分,价比米贵。好在洋芋是自己种的,不花本钱,拿它顶米度过难关,我们要得过且过。
  五月十五日开示
  丛林布萨,一个月内黑月白月两回,《梵网经》、《四分戒本》,每月本来都要诵两次,今只半月诵《梵网经》,半月诵《四分戒本》,已省略了。梵语布萨,华言净住、善宿,又曰长养。谓每月集众说戒经,使比丘住于净戒中,能长养善法也。佛观一切众生苦恼轮回,背觉和尘,习气除不了,故方便制戒,使众生断除习气,背尘合觉。律所说的戒律,梵语称毗奈那,华言曰灭,或曰律,新译曰调伏。戒律灭诸过非,故曰灭;如世间之律法断决轻重之罪者,故云律;调和身语意之作业,制伏诸恶行,故云调伏,戒律条文多少,怕你忘记,所以每月都要诵二次。菩萨戒是体,比丘戒是用,内外一如,则身心自在。诵戒不是过口文章,要说到行到。讲到持戒也实在为难,稍一仿佛就犯了戒。持戒这事,如头上顶一碗油似的,稍一不慎,油便漏落,戒就犯了。半月诵戒,诵完要记得,口诵心惟,遇境逢缘,就不犯戒,不起十恶,佛制半月诵戒之意在此。初发心的格外要慎重,很多人年老还靠不住,果能一生直到进化身窑,那时都不犯律仪,才算是个清静比丘。戒律虽有大小性遮之分,皆要丝毫不犯,持戒清净如满月,实不容易,不可不小心。未曾受戒的,别人诵戒不能往听,只能诵戒前在斋堂听和尚嘱咐,不要忘记出家根本。论到出家,表相不难,不比过去要剃发,现在很多俗人都是光头的,出家只穿上大领衣就名僧人,但谁是真的僧人呢?如人饮水,冷暖自知,务望各自精进。
  五月十六日开示
  昨夜说的黑月白月诵两重戒法,这是世尊金口所宣。佛将涅槃时,阿难尊者问佛,未来比丘以何为师?佛曰:“汝等比丘,于我灭后,当尊重珍敬波罗提木叉,如暗遇明,贫人得宝,当知此则是汝等大师,若我住世,无异此也。”波罗提木叉,华言别解脱,谓身口七非、五篇等戒,不犯则能解脱。以波罗提木叉为师,即以戒为师也。戒条既多,怕会忘记,故黑月白月都要诵戒,以便记持不犯。曾受某戒,许诵某戒,听某戒;未曾受过的戒,不许诵,不许听。未受而诵而听就不合法,故诵戒法师在诵菩萨戒前问曰:“未受菩萨戒者出否?”维那答曰:“此中无有未受菩萨戒者。”诵比丘戒也要这样问。佛门弟子共有七众:一、比丘;二、比丘尼,这是男女之受具足戒者;三、式义摩那,此云学戒女,习学六法故;四、沙弥,五、沙弥尼,这是男女之受十戒者;六、优婆塞;七、优婆夷,此是男女之受五戒者。沙弥不许听诵比丘戒,怕沙弥见比丘犯戒而生我慢贡高,轻视比丘,故诵戒之前,沙弥进斋堂,顶礼长跪,上座抚尺云:“诸沙弥谛听,人身难得,戒法难闻,时光易度,道业难成,汝等各净身口意,勤学经律论,谨慎莫放逸。”沙弥答曰:“依教奉行。”上座又说:“既能依教奉行,作礼而退。”沙弥一拜起,问讯出堂。沙弥出堂之后,才开始诵戒。受了佛戒,当下即得清净戒体,即得解脱,即入佛位,位同大觉,是真佛子。受佛戒,是难得希有之事,所以受戒后,要谨慎护戒,宁可有戒而死,不可无戒而生。《僧祇律》云:“波罗脂国有二比丘共伴来诣舍卫,问讯世尊,中路口渴无水,前到一井,一比丘汲水便饮,一比丘看水见虫不饮。饮水比丘问言,汝何不饮?答言:世尊制戒,不得饮虫水故。彼复劝言:长老但饮,勿自渴死,不得见佛。答曰:我宁伤身,不毁佛戒。遂便渴死,即生忉利天上,天身具足,是夜先到佛所,礼足闻法,得法眼净。饮水比丘,后日乃到佛所,佛知而故问:汝从何来,为有伴否?彼即以上事答。佛言:痴人!汝不见我,谓得见我;彼死比丘已先见我。若比丘,放逸懈怠,不摄诸根,虽共我一处,彼离我远;彼虽见我,我不见彼。若有比丘,于海彼岸,能不放逸,精进不懈,敛摄诸根,虽去我远,我常见彼,彼常近我。”和这位持戒比丘比较一下,我们是一天到晚乌烟瘴气,和猪八戒一般,哪里像佛的弟子呢?佛制比丘喝水,要用滤水囊,把水滤过才喝。中国现在谁用滤水囊呢?佛又方便,喝水时只许用肉眼观水,不许用天眼观水,因为用天眼观,则水中虫多,皆喝不得,勉强喝了又犯戒故也。所以不管你看见水有虫无虫,照《毗尼日用》规定,凡饮水都要持偈念咒。偈曰:“佛观一钵水,八万四千虫,若不持此咒,如食众生肉。”咒曰:“唵缚悉波罗摩尼莎诃。”时光易度者,一日十二时辰,昼六时,夜六时,一天二十四小时,一小时四刻,一刻十五分钟,一分六十秒,时间是刹那刹那的过,刹那刹那的催人老,你们沙弥,自出娘胎至今,转眼就二三十岁,你看时光是不是易过。道业难成,初出家的道心都好,日子久了,就懈怠起来。所以说:“出家一年,佛在眼前;出家二年,佛在西天;出家三年,问佛要钱!”既道心不长,道业就难成了,露水般的道心,怎能了生死呢!所以最后就嘱咐你们说:“汝等各净身口意,勤学经律论,谨慎莫放逸。”勤者精进不后退,如孔子所说,学而时习之,不分昼夜,行住坐卧,朝于斯,夕于斯,磨练身心,清净三业。经者,径也,即了生脱死之路径;律者,戒律,即五戒、十戒、比丘、菩萨等戒也;论者,佛大弟子发扬经律之妙义的著作。汝等沙弥,既发心为道,就要勤学经律论,勿空过日。
  五月十七日开示
  昔日赵州问南泉“如何是道?”泉曰:“平常心是道。”州曰:“还可趣向也无?”泉曰:“拟向即乖!”州曰:“不拟争知是道?”泉曰:“道不属知,不属不知;知是妄觉,不知是无记。若真达不疑之道,犹如太虚,廓然荡豁,岂可强是非也那!”州于言下悟理。我们说古人的空话,说平常心,人人都有,但怎能见得他是道呢?只要识得平常心,则一切处都是道;不识这平常心,就颠颠倒倒了。何故呢?我们不能回光返照,向外驰求,背觉合尘,朝朝暮暮,随境迁流,背道而驰,摸不着自己的脸孔。怎样叫平常心呢?平常就是长远,一年到头,一生到死,常常如此,就是平常。譬如世人招待熟客,只用平常茶饭,没有摆布安排,这样的招待,可以长远,就是平常;如有贵客到了,弄几碗好菜,这就是不平常的,只能招待十天八天,家无常礼,故不平常的招待,是不能长久的。修心人能心无造作,无安排,无改变,无花言巧语等,这就是平常心,就是道,也就是直心是道场的意思。六祖谓智隍禅师曰:“汝但心如虚空,不著空见,应用无碍,动静无心,凡圣情忘,能所俱泯,性相如如,无不定时也。”这些话,也是说的平常心,与这些话不相应的,是在鬼窟里作活计,就不平常了。昨夜说戒律,初发心的初生信心,归依三宝,求受五戒;再进步的,知人生是苦,而舍俗出家,入山修道,知比丘尊贵,而受具足戒;又发大心,而受菩萨戒。在戒堂听引礼师苦口叮咛,说到“寒心而生惭愧”,那时怕六道受苦而发道心,闻法泪下。问某戒能持否?都答曰能持,但受戒完了,过些时候,老毛病复发,就退道心,就不平常,反以贪嗔痴为平常了。明道的人,动静无心,善恶无念。性空即无心,无心即道。初出家人,不知佛法如何,规矩如何,修行如何。须知欲了生死,先要循规蹈矩。如孔子之制礼作乐,亦无非教人规矩,与佛戒律无异。执身即除习气,身得自由,则心有依处。古人有行住坐卧四威仪偈曰:“举佛音声慢水流,诵经行道雁行游,合掌当胸如捧水,立身项上似安油,瞻前顾后轻移步,左右回视半展眸,威仪动静常如此,不在空门做比丘。”以冰清玉洁的声音,称念诸佛圣号,这是念佛法门。进一步问念佛是谁,就是参禅了。若不回光返照,只口念佛而心打妄想,随想迁流,这样念佛就无用。念佛要口念心惟,以智观照,声音不缓不急,如水慢流,口念耳听,不打妄想,念念流入萨婆若海。一声佛号有无量功德,只此一声佛号就能度无量众生。诵经或照经文直诵,或背诵,或跪诵,或端坐而诵,或默念皆可。随文观想,看经中说得什么道理。行道即经行,一步一步不乱,不东歪西倒,如空中雁行有秩序。一个跟一个,不紧不疏的行。一切处都是用功。合掌两手不空心,十指紧密,不偏不倒,如捧水一般,若一偏侧,水就倾泻了。站如松,两脚八字,前宽八寸,后宽二寸。身直,头不偏不倚,后颈靠衣领,如顶一碗油在头上一般,不正则油泻了。行如风,要照顾前后,轻轻移步,鞋不拖地;行楼上,楼板不要响;生草不踏,爱护生物。开眼看东西,只展半眼,所看不过三五七尺远。行住坐卧,能具威仪,使人一望生敬。若不先自检责,何以化导群机?既自治之行可观,则摄化之门不坠。有道无道,举止如何,别人一看便知。心能平常则始终不变,经历风波险阻,此心如如不动。如憨山老人者,就是我们的模范。他老人家生于明朝嘉靖二十五年丙午十月十二日,十二岁请于母出家,礼南京报恩西林和尚为师,受具戒于无极和尚。二十岁西林和尚寂后,房门大小事,众皆听憨山决之。后从云谷大师在天界坐禅,二十八岁游五台,见憨山甚佳,因以为号。二十九岁阅《肇论》,悟不迁义。妙峰谓之曰:“且喜有住山本钱矣!”三十岁发悟,说偈曰:“瞥然一念狂心歇,内外根尘俱洞彻,翻身触破太虚空,万象森罗从起灭。”自披剃至七十一岁冬,游双径,上堂说法,启口数千言,不吃一字。侍前传录,疲于奔命,日不暇给。其详细史实,具载《年谱》中。他老人家一生历史,数十年中,环境千变万化,千辛万苦而道心始终不变,这就是平常心,长远心,就是我们的模范。他遣戌雷阳时,作《军中吟》云:“缁衣脱却换戎装,始信随缘是道场,纵使炎天如烈火,难消冰雪冷心肠。”把自己坚固不变的心都吐露出来。佛法到今日更衰微,起过不少风波。解放前,全国僧尼还有八十万,去年只余七万多,还俗的十占其九,这就是无长远心,无坚固心,烈火一烧,就站不住脚。若是真佛弟子,就要立志,具铁石心肠,先学威仪,循规蹈矩。不怕人说你脑筋不醒,要死心崇奉佛的教诫。由于多劫种下善根,此生才得入佛门,就要努力求道去习气,不入名利场,不当国王差,把心中的习气,一点一点的除去,即是大修行人,得入理体,坚固心历久不变,平常心动静一如。
  五月十八日开示
  《禅门日诵》上载有憨山大师《费闲歌》十首,讲十件难事。这十件事办不到,就是空费力,就是闲无用,故曰《费闲歌》。若把这十事做到,就了生死。十件难事是:体道难,守规难,遇师难,出尘难,实心难,悟道难,守关难,信心难,敬心难,解经难。我与古人一比,自知惭愧,不敢多舂壳子。别人把我当古董看待,以为我有道德,我不敢多说话,别人认为我装憨,此事如人饮水,冷暖自知,并非我客气。古人说:“画虎画皮难画骨,知人知面不知心。”我内心的惭愧谁能知道呢?我骗佛饭吃,比你们多几年,你们不相信苦恼业障,我的苦恼又说不出,现在只吃空饭,讲话也讲不好,讲的又不是自己的,只是前人的典章,或诸方的口水,都是眼见耳闻的,自己肚里一点也没有。古圣前贤,千佛万佛,传一心印,不说一语,佛祖相传,无非如此。古人说得到行得到,别人不知我的苦恼,还以为了不得,明眼人会说我,你何不自己讲讲自己。前天杭州某人来一封隐名信指责我说:“抑其有以宗匠自命者,咸多墨守偏空,纵有满腹知解,对本分上一点不能相应。阿附权贵,广收门徒,虽名喧一时,亦不足重。……故有秘戒不许滥传于不道不明不圣不贤之人,若遇其人而不传,则必受其殃;若传非其人,亦受其殃。未审大师遇有应传而不传,不应传而传者之事否?(按传者传法也)……一、和尚蓄须,沙门败类,开千古破戒之风,留后人讥讽之玷;二、云门事变,不明事机,徒以宿业果报而自慰,造成三僧失踪,一僧身亡。有此二事,足以证明大师功过深浅矣。孔子说,丘也幸,苟有过,人必知之。”这封信指责我,就是我的善知识。我很感谢他,可惜他的信不署名,又没有回信地址。他说:“盖以大师之神明,当可知也,倘有缘分,请一回示为祷。”因此,我写信到杭州托心文法师打听这封信是谁写的,想和他通个信。他说我以宗匠自命,又说就学人所知者,其能行解相应作法门之龙象,不愧为人天眼目者,舍大师其谁能当之等语。他最初责我以宗匠自命,我何尝敢以宗匠自命;继又赞叹我舍大师其谁能当之,这些话我实不敢当。问我传法之事,我自己应不应得法也不知,哪里敢说传不传呢?谈到和尚蓄须这件事,旁人对我是不清楚的,我初出家时,误学头陀留须发带金箍。那时不明教理,早就错了,后来被善知识一骂就剃了,以后每年剃一次头,每逢除夕洗一次脚,平生不洗澡,既然一年才剃一次头,平常不剃头,就不剃胡子,我不是有意养胡子的。照佛制度,应该剃除须发,中土风俗,以须眉男子为大丈夫相,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,所以中土祖师亦有顺俗留胡子的。说到云门事变,责我不明事机,这事亦与我无干,谁失踪,谁身亡,我也不知,古来酬还夙业果报而罹难的祖师很多。以上的话,由于我放不下而说的,平常会说古人的话来劝人,遇到境界,自己就打不开,真所谓能信不行空费力,空空论说也徒然。我长年害病,无力行持,不能如古人那样要死就死,要活就活,来去自由。初发心同参们,不要提我的虚名,不要听我的空话,要各人自己努力。自不努力,向外求人,都靠不住的。行持不限出家在家,都是一样。讲个典章你们听,云南有一位秤锤祖师,明朝人,姓蔡,住昆明小东门外。父母去世,遗下财产田园,生活过得很好,勤俭劳动,自种菜蔬出卖作零用。妻年轻貌美,好吃懒做,和野汉子私通,蔡虽明知此事也不说她,日子久了,她更胆大,天天和野汉子私通,毫无顾忌了。有一天,蔡很早就出门卖菜,预计野汉尚未离家,就买好酒肉带回家,这时野汉尚未离去,只好躲在床下。蔡入厨弄饭菜,妻觉得不好意思,就去洗脸并帮丈夫弄菜。饭菜弄好了,蔡叫她摆碗筷,她摆了两套碗筷,蔡叫她摆三套:“我今天请客。”她摆好了,蔡叫她请客出来喝酒。她说:“客在哪里?”蔡曰:“在房里。”她说:“你不要说鬼话,房里哪里有客?”蔡说:“不要紧,不要害怕,你请他出来好了,若不出来,我就给他一刀。”妻不得已,就叫野汉子出来。蔡请野汉子上座,向他敬酒,野汉子以为有毒不敢喝,蔡先喝了再请他喝,野汉子才放心。酒菜吃饱了,蔡向野汉子叩头三拜,说,今天好姻缘,我妻年轻,无人招呼,得你照顾很好,我的家财和我的妻都交给你,请收下吧。妻和野汉子都不肯,蔡持刀说,你们不答应,我就要你们的命,二人没法,只好答应下来。蔡于是只身空手出门,往长松山西林庵出家,一面修行,一面种菜,后来用功有了见地。再说野汉子财色双收以后,好吃懒做,老婆天天挨打挨骂,吃不消,她悔恨了,跑到西林庵请蔡回家,想重寻旧好,蔡不理她。后来野汉子把家财吃光了,弄到她讨饭无路,她想起蔡的恩情,想报答他。蔡平常好吃昆阳的金丝鲤鱼,她弄好一盘金丝鲤鱼,送到西林庵给蔡吃。蔡收下说:“我领了你的情了,这些鱼我拿去放生!”妻曰:“鱼已煮熟了,不能放生。”蔡即将鱼放在水里,鱼都活了,直到现在,昆明黑龙潭古迹,还有这种鱼。蔡是俗人,对妻财子禄能放得下,所以修道能成功。奉劝各位,都把万缘放下,努力修行,期成圣果吧!
  五月二十日开示
  佛所说法,千经万论,总是要众生明自己的心。若人识得心,大地无寸土。众生无量劫来,被物所转,都是心外见法,不知自性。本来无一物,万法了不可得,妄执心外有法,成邪知邪见。既然说识得心无寸土,那就算了,何必还说许多名堂,什么三归五戒,三千威仪,八万细行等等,说这多法门,无非对治众生的心而已。众生习气毛病,有八万四千烦恼,所以佛就有八万四千法门来对治。这是佛的善巧方便,你有什么病,就给什么药,佛说一切法,为度一切心,若无一切心,何用一切法?众生无量劫来,被无明烦恼污染了真心,妄认四大为自身相,不知此身毕竟无体,和合为相,实同幻化。今欲返本还原,要先调身,断除习气,把粗心变为细心。从有为到无为,在自性清净身上用功。行住坐卧,一天到晚,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,小心谨慎,断除习气。胆要大,心要细,胆大包身,不被境转,心细则气细,否则粗心浮气。这种情形可以自己检查,一般人在劳苦奔波忙忙碌碌时,就气喘息粗,有定力功夫的人,再忙也不喘气,一天到晚,总是心平气和的。一心不乱就是定。妄无本体,有定就无妄,就能复本心源。功夫从外头做起,先讲威仪教相,行住坐卧都有威仪。不要说忙得要死,还讲什么威仪。既然作如来之弟子,先圣之宗亲,出入于金门之下,行藏于宝殿之中,就要做到任他波涛浪起,振锡杖以腾空,假使十大魔军,闻名而归正道,怎能因为忙了就不讲威仪呢?昔日浮山远录公谓其首座曰:“所以治心,须求妙悟。悟则神和气静,容敬色庄,妄想情虑,皆融为真心矣。”“以此治心,心自灵妙,然后导物,孰不从化?”所以有眼的人,看你一举一动,威仪怎样,就知你有道无道。佛在世时,舍利弗初为婆罗门,路逢马胜比丘,见他威仪很好,心生恭敬,从之问法。马胜比丘说:“诸法从缘生,诸法从缘灭,我师大沙门,常作如是说。”舍利弗闻偈得法眼净,归与亲友目连宣说偈言,亦得法眼净,即时各将弟于一百,往诣竹园求愿出家。佛呼善来比丘,须发自落,袈裟被身,即成沙门。你看马胜比丘行路威仪好,便成如是功德。这就是以威仪导物,孰不从化的例子。初发心的同参们,要向古人习学,一心观照自己,行住坐卧,二六时中,一切无心,不被物转。若不如此,不守本分,随妄流转,何异俗人?虽说出家办道,都是空话,各人留心。
  五月二十一日开示
  《楞严经》上佛说:“如我按指,海印发光,汝暂举心,尘劳先起。”我们和佛就如此不同。《楞严》一经,由阿难发起,作我们的模范。全经着重说淫字,由这淫字,说出很多文章来。最初由阿难示现,因乞食次,经历淫室,遭大幻术摩登伽女,以娑毗迦罗先梵天咒,摄入淫席。淫躬抚摩,将毁戒体,如来知彼淫术所加,斋毕旋归,王及大臣,长者居士,俱来随佛,愿闻法要。于时世尊,顶放百宝无畏光明,光中出千叶宝莲,有佛化身结跏趺坐,宣说神咒,敕文殊师利,将咒往护,恶咒消灭,提奖阿难及摩登伽,归来佛所。阿难见佛,顶礼悲泣,恨无始来,一向多闻,未全道力,殷勤启请,十方如来,得成菩提,妙奢摩他,三摩禅那,最初方便。佛应阿难之请,就说出一部《楞严经》来。阿难遇摩登伽女,并非做不得主,这是菩萨变化示现世间,非爱为本,但以慈悲,令彼舍爱,假诸贪欲,而入生死。《圆觉经》说:“一切众生从无始来,由有种种恩爱贪欲,故有轮回。若诸世界,一切种性,卵生、胎生、湿生、化生,皆因淫欲而正性命,当知轮回,爱为根本。”所以说:“三界轮回淫为本,六道往还爱为基。”世人有在家,有出家,有为道,有不为道,凡自性不明的,都在五欲中滚来滚去。五欲就是财、色、名、食、睡。由此五欲,生出喜、怒、哀、乐、爱、恶、欲七情,七情又捆五欲,因此生死不了。如经所说:“南阎浮提众生,以财为命。”人的投生,起首由于淫欲,及至出生后,就以财为主。广慧和尚劝人疏于财利,谓“一切罪业,皆因财宝所生”,所以五欲第一个字就是财。人有了钱财,才有衣食住,才想女色娶妻妾,人若无财,什么事都办不成,可见财的厉害了。世人总以有财为乐,无财为苦,无财想有财,少财想多财,有了白银,又想黄金,不会知足的。既为自己打算,又为子孙打算,一生辛苦都为钱忙。不知有钱难买子孙贤,无常一到,分文都带不去,极少能把钱财看穿的。从前有三个乞丐,一人手上拿一条蛇,一人手上拿一个莲华落,一人手上拿一个粪袋,同时行路,看见地上一文钱,头一个乞丐看见就拾起这文钱,第二个说:“我先看见的,这文钱应该归我。”第三个也说:“我先看见的,这文钱应该归我。”三个乞丐就为这一文钱,在路上打起来。衙门差人经过,看见他们打得凶,恐怕打出人命,就把三人带进衙门见官,判断是非。官坐堂上,问明原由,便说道:“这一文钱作不得什么用,不要争了。”三人都说:“我穷到一文钱都没有,对此一文怎能不争。”官说:“你们各自说出穷的情形,待我看哪个最穷,就判这文钱归哪个。”第一个说:“我最穷了,屋漏见青天,衣破无线联,枕的是土砖,盖的是草垫。”第二个说:“我比他更穷,青天是我屋,衣裳无半幅,枕的是拳头,盖的是筋骨。”第三个说:“他们都不如我这样穷,我一饿数十天,一睡大半年,死得不闭眼,只为这文钱。”官听了大笑。这出戏是讥贪官污吏的,世尊说法,讲钱迷人的多得无比,出家也很多被钱迷的。从前是钱,现在是纸,更累死了,离了它就不能过日。你要生产就要有工具,没有钱买不到工具,就种不出东西,我们整天忙,是不是也为这文钱呢?世人衣食足了之后,又贪色,这个色字不知害了多少人,古来帝王由于贪色而致亡国的也不少。昔夏桀伐有施,得妹喜为妻,由此荒淫无道,为商汤所灭。商朝的纣王爱妲己,嗜酒好色,暴虐无道,周武王伐之,兵败自焚死。古时没有电话电报,边防告警,则举烽燧。其方法是作高土台,台上作桔皋,桔皋头上有笼,中置薪草,有寇即举火燃之以相告,曰烽。又多积薪,寇至即燔之,望其烟,曰燧。昼则燔燧,夜乃举烽。此台烽燧既作,邻台即相继递举,以告戍守之兵。周幽王宠褒姒,不好笑。王百计悦之,仍不笑,王乃举烽火以征诸侯,诸侯至而无寇,褒姒乃大笑。后西夷犬戎入寇,王举火征兵,诸侯不至,犬戎遂弑王于俪山之下,并执褒姒以去。这事叫烽火戏诸侯,贪色之祸,无量无边,说不完了。利和名是相连的,名有好有坏,或是流芳百世,或是遗臭万年。三皇五帝是圣君贤王的典型,禹受治水之命,八年于外劳心焦思,三过家门而不敢入,开九州,通九道,陂九泽,度九山,遂竟全功,乃定九州之贡赋,立五服之制,四夷宾服。汤王出,见罗者方祝曰:“从天下者,从地出者,四方来者,皆入吾罗。”汤曰:“嘻,尽之矣!”乃命解其三面,留其一面,而告之曰:“欲左者左,欲右者右,不用命者,乃入吾网。”这就是圣君贤王流芳百世的德泽。王莽、曹操、秦桧等就遗臭万年。诸佛菩萨,诸大祖师,有真道德,虽不求名而名留千古,善星比丘,宝莲香比丘尼,生堕地狱,罪业深重,自然遗臭万年。这个名真害人,说你好,有道德,难行能行,就欢喜,就是好名;被骂就不高兴,也是为名。说好不好,总被名转。眼前枪易躲,背后箭难防。从前禅堂午后吃了点心粥,有礼佛的,有到监值察开茶话会的,说你的功夫用得好,就生欢喜,说不好,脸就放下来了。讲小座也是一样,说你好就欢喜,说你不好就不愿意,也是被名转。食也有利有害,君子食无求饱,居无求安。古人一心在道,野菜充饥,心定菜根香。如潭州龙山和尚那样“一池荷叶衣无数,满地松花食有余,刚被世人知住处,又移茅屋入深居。”世人贪食,专在酸甜苦辣咸淡甘辛里打滚,各求珍馐美味,肆意伤生害命以资口腹。也有吃素的人,弄斋菜还叫荤菜名,什么捆鸡、油肉丸等等名目,这是习气不忘,杀心还在,虽不是真吃荤也犯了戒了。睡觉更了不得了,贪睡的人更多了,一年三百六十日,一天二十四小时,白天做事,夜里睡觉,平均一年睡了一百八十天。可见睡觉这事,浪费不少光阴,真是害死人。真修行人爱惜光阴,依《佛遗教经》说:“昼则勤心修习善法,无令失时;初夜后夜,亦勿有废;中夜诵经,以自消息,无以睡眠因缘,令一生空过,无所得也。”故有睡用圆枕及不倒单等法克服睡魔的。不发道心,不知惭愧,好吃懒做的人,特别贪睡。左边睡醒了又右边睡,而且日以继夜的睡,看经听法,坐香念佛都睡,把大好光阴全都浪费了,究竟出家所为何事呢?古德云:“闻钟卧不起,护法善神嗔。现世灭福慧,死后堕蛇身。”沩山老人云:“如斯之见,盖为初心情情,饕餮因循,荏苒人间,遂成疏野。”又说:“感伤叹讶,哀哉切心,岂可缄言,递相警策。”希望有心求道,愿出生死的人,切勿再被五欲七情所转,努力勤修,莫空过日。
  五月二十三日开示
  世上军令严肃,令行如山倒,谁也不能违它。佛所说法,亦如军令一般,为佛弟子,只有依教奉行,决不能丝毫违犯。前几天说的布萨时上座对沙弥说:“汝等各净身口意,勤学经律论,谨慎莫放逸。”既已出家,就要痛念生死,如救头燃,怎敢放逸呢?勤学经律论三藏圣教,寻求了生脱死的途径和方法。经、律、论名为三藏者,因此三者皆包藏文义也。经说定学,律说戒学,论说慧学,故三藏亦即三学。梵语素旦缆藏,或曰修多罗藏,译曰綖,谓佛之言说,能贯穿诸法,如綖之贯花鬘也。又译曰经,经者具常、法二义,且经之持纬,恰具綖义。梵语毗奈耶那藏,或曰毗尼藏,译曰灭,谓灭三业过非也。梵语阿毗达摩藏,旧作阿毗昙藏,译曰对法,以对观真理之胜智而名;又译无比法,谓胜智无比也;别名优婆提舍,译曰论,论诸法之性相而生胜智,故别名为论。既受三坛大戒者,便是大丈夫和菩萨,又发了菩提心,就要做大丈夫和菩萨的事。梵语菩提,此译为道,道者是心是理,心之妙理,体同虚空,遍三界十方,包罗万象。发如是菩提心,就是菩萨大丈夫。诸佛慈悲说三乘法,重重指明。就戒律言,佛制比丘,五夏以前,专精戒律,五夏以后,方许听教参禅,可见学戒守戒是佛弟子最重要的事。《梵网》律有十重四十八轻,犯十重是波罗夷罪,波罗夷此译为弃,或曰退没,或曰不共住,或曰堕不如意处,或曰断头,无余他胜等,是戒律中最严重之罪也。律中有开有遮,小乘与大乘不同。开者许之义,遮者止之义;许作曰开,禁作曰遮。开要看时节因缘,是额外方便,没有因缘是不开的;遮则一遮永遮。小乘与大乘有很多相反的,小乘持即大乘犯,大乘持即小乘犯,其详细条章,可看毗尼止持作持等书。具足戒中,比丘有二百五十戒,比丘尼有三百四十八戒,分为五篇:一曰波罗夷罪,译曰断头,其罪最重,如断头不能复生,不复得为比丘也;此篇比丘有四戒,比丘尼有八戒。二曰僧残罪,梵名僧伽婆尸沙,僧者僧伽之略,残为婆尸沙之译,谓比丘犯此戒,殆濒于死,仅有残余之命,因此而向于僧众忏悔此罪,以全残命,故名僧残;此篇比丘有十三戒,比丘尼有十七戒。三曰波逸提罪,译曰堕,谓堕地狱也;此篇比丘有一百二十四戒,比丘尼有二百八戒。四曰提舍尼罪,具云波罗提舍,译曰向彼悔,向他比丘忏悔罪便得灭也;此篇比丘有四戒,比丘尼有八戒。五曰突吉罗罪,译曰恶作,其罪轻;此篇比丘有百众学法,另有二不定法,七灭净法,共一百九戒,比丘尼有百众学法,七灭净法,比丘除在三际四威仪中严守二百五十戒成三千威仪外,还要在二六时中遵照《毗尼日用》持诵五十三咒,如是降伏其心,制身不行,又有三聚圆戒之说,每一戒皆具摄律仪戒,摄善法戒,摄众生戒之三聚也。如不杀生一戒即具三聚者,谓离杀生之恶是摄律仪,为长慈悲心是摄善法,为保护众生是摄众生。《楞严经》云:“若诸比丘,不服东方丝绵绢帛,及是此土靴履裘毳,乳酪醍醐,如是比丘,于是真脱,不酬还宿债,不游三界。”小乘有因缘可吃牛奶,菩萨吃不得,丝绵裘毳等亦然。这是小乘大乘开遮持犯的不同。又比丘不拿银钱,不存一米,不吃隔宿饮食,当天化饭吃不完的不留;菩萨开了拿银钱不犯。酒是五根本戒之遮重戒,大乘小乘不准开;惟大病非酒不治者,白众后可用。戒律开遮因缘微细,要深入研究才能明白。佛门兴衰,由于有戒无戒,犯戒比丘,如狮子身中虫,自食狮子肉。所以佛将入灭说《涅槃经),叫末世比丘以戒为师,则佛法久住。佛又说四依法,一、粪扫衣,二、常乞食,三、树下坐,四、腐烂药。此四种法是入道因缘,为上根利器所依止,故名行四依,又名四圣种,此法能入圣道,为圣之种,粪扫衣又名衲衣,凡火烧、牛嚼、鼠咬、死人衣、月水衣,为人所弃与拾粪之秽物同者,比丘拾之,浣洗缝治为衣,曰粪扫衣;又补衲粪扫之衣片而着用之,故曰衲衣。比丘着此粪扫衣,不更用檀越布施之衣,在于离贪着也。乞食,梵云分卫,《十二头陀经》曰:“食有三种,一受请食,二众僧食,三常乞食。若前二食,起诸漏因缘。所以者何?受请食者,若得请,便言我有福德好人;若不请,则嫌恨彼,或自鄙薄,是贪忧法,则能障道。若僧食者,当随众法,请主事人,料理僧事,心则散乱,妨废行道,有如是恼乱因缘,应受乞食法。”树下坐,不住房屋,日中一食,树下一宿也。腐烂药者,比丘有病不请医,不吃新药,只拾别人所弃之腐烂来吃,病医得好不好,听其自然。今世比丘,谁能守之,一有疾病,中医西医,特效药,滋补品都来了,四依法久无人行了。梵语比丘,此云除馑,又云乞士、破恶、怖魔。比丘为世福田,人若供一饭,闻一法,能除一切饥谨之灾,故曰除馑。云乞士者,上从如来乞法以长慧,下就俗人乞食以资身,故名乞士。乞法谓乞四念处、四正勤、四如意足、五根、五力、七觉支、八正道等三十六道品之法也。破恶是把身口意所造十恶业破除之,转为十善业也。怖魔谓比丘出家,脱离魔眷,魔震动惊怖也。我们既成了比丘,谁能名符其实为真比丘呢?既出家为了生死,就要依法行持,口而诵,心而惟,朝于斯,夕于斯,不要留恋世上的贪嗔痴爱,不要人我是非,好吃懒做。
  五月二十六日开示
  孔子《论语》二十篇,第一句说:“子曰学而时习之。”子者,孔夫子;曰者,说也。孔子教人将学过的东西,时常温习,语默动静,念念不忘;若所学仿佛大意,功夫就不相应,不究竟了。世法佛法都是一样,要学而时习之。佛法是体,世法是用。体是理,是真谛;用是事,是俗谛。要知二谛圆融三昧印的道理,不融通就落于偏枯。如离体表用,是凡夫凡情;离事讲心,是不明心地。真俗二谛,名目很多,真是体,俗是用;戒定慧体用都得,都是一个心地中生出种种名字,若能融会贯通,则条条大路通长安。昔有僧问赵州,如何是道?师曰:“墙外的!”曰:“不问这个道。”师曰:“你问哪个道?”曰:“大道!”师曰:“大路通长安!”这里说的是什么话呢?请参究参究。哪个是道,会过来的处处都是佛法、不明白就滞在名相上,一夭到晚劳碌奔波,种田博饭吃,与俗人何异。现在世人多是光头,僧人穿的也是俗服,此外何处与俗人不同呢?古人说:“心田不长无明草,性地常开智慧花。”这就是通长安的大道,也就是与俗人不同处。耕种的人,田里有草如不拔去,就难望收成;修行人把心田里的无明草薅了,那智慧花就长得好,开得好,只要你不被境转,情不附物,无明草就不长了;智慧花一开,则粗言及细言,总是说无生。古人行到说到,无空话讲,一问一答,答在问处,吐露心机,都是妙用。我们心不在道,故被物转,而无智慧。若能痛念生死,全心在道,不分世出世法,是男是女,好看不好看,若一动念,即出鬼被情转了,不分别即不随情转,作得主。古人说:“你有拄杖子,我与你拄杖子。”这是表法,你妄想多了,就是你有拄杖子,为了除你的妄想,就教你修数息观,不净观,念佛观,念佛看经,礼佛看话头,给你修行的法门,就是与你拄杖子。你如用功到有把握,就落在无事甲里,有成障碍,是要不得的,这就是你无拄杖子,我夺你拄杖子。病好不用药,就是夺拄杖子,不如是则执药成病。太阳老人说:“莫守寒岩异草青,坐却白云宗不妙”也。参禅念佛,都要时时刻刻口诵心惟,开言吐语,不分别是非,终朝解脱,不烦恼、不生心动念,是有工夫;若无把握而被境转,就苦恼了,用功不得受用,处处波浪滔天。昔佛印禅师入室次,苏东坡适至,师曰:“此间无坐处。”苏曰:“暂借佛印四大为座。”师曰:“山僧有一问,学士道得即请坐,道不得即输玉带!”苏欣然请间。师曰:“四大本空,五阴非有,居士向什么处坐?”苏遂施带,师答以一衲。苏述偈曰:“病骨难将玉带围,钝根仍落箭锋机;欲教乞食歌姬院,且与云山旧衲衣。”东坡虽聪明,答不出活,是他脚未踏实地。同参们,如何能脚踏实地呢?只有口诵心惟,朝斯夕斯的干!
  六月初二日开示
  佛灭度后,法住世间有三阶段:正法一千年,像法一千年,末法一万年。《善见论》云:“由度女人出家,正法唯有五百岁。由世尊制比丘尼行八敬法,正法还得一千年。问:千年已,正法为都灭那?答:不都灭,于千年中得三达智,复千年中得爱尽罗汉无三达智,复千年中得阿那含,复千年中得斯陀含,复千年中得须陀洹,总得一万年,初五千岁得道,后五千岁学而不得道。于一万岁后,一切经书文字灭尽,但现剃头袈裟法服而已。”沩山老人说:“所恨同生像季,去圣时遥。”沩山老人在唐朝,去佛已千余年,是像法时期,一切事情变迁,水久虫生,法久成弊。《付法藏经》云:“阿难比丘,化诸众生,皆令度脱,最后至一竹林中,闻有比丘诵《法句经》偈云:若人生百岁,不见水潦鹤,不如生一日,而得睹见之。阿难闻已,惨然而叹,世间眼灭,何其速哉!烦恼诸恶,如何便起!违反圣数,自生妄想,此非佛语,不可修行。……汝今谛听,我演佛偈:若人生百岁,不解生灭法,不如生一日,而得了解之。尔时比丘,即向其师说阿难语,师告之曰:阿难老朽,智慧衰劣,言多错谬,不可信矣,如今但当如前而诵。阿难后时,闻彼比丘犹诵前偈,……即入三昧,推求圣德,不见有人能回彼意,便作是言:异哉!无常甚大,劫猛散坏,如是无量圣贤,今诸世间,皆悉空旷,常处黑暗,怖畏中行,邪见炽盛,不善增长,诽谤如来,断绝正教,永当沉没,生死大河,开恶趣门,闭人天路,于无量劫,受诸苦恼,我于今日,宜入涅槃。”《楞严经》指出:“末法时代,邪师说法,如恒河沙。阿难当知,是十种魔,于末世时,在我法中,出家修道,或附人体,或自现形,皆言已成正遍知觉,赞叹淫欲,破佛律仪,先恶魔师,与魔弟子,淫淫相传,如是邪精,魅其心腑,近则九生,多逾百世,令真修行,总为魔眷,命终之后,必为魔民,失正遍知,堕无间狱。”经中说九生百世者,一生一百年,一世三十年,今去佛世二千余年,就是百世魔王出现之时。佛灭不久,《法句经》偈就有诵为水潦鹤的,时至今日,其讹误更多了。水潦鹤,就是鸳鸯鸟,见之有何意义;解生灭法,能离苦海,故有百岁不解,不如一日能解,所谓有智不在年高,无智空长百岁也。末法邪师,各各自谓是善知识,当参学的人,若无试金石,必从邪沦坠。只见境风浩浩,摧残功德之林,心火炎炎,烧尽菩提之种。末世求道,真不容易。沩山老人说:“远行要假良朋,数数清于耳目;住止必须择伴,时时闻于未闻。”故云:“生我者父母,成我者朋友。亲附善友,如雾露中行,虽不湿衣,时时有润。”孔子亦曰:“三人行,必有我师焉,择其善者而从之,其不善者而改之。”他好跟他学,不会带坏你,不相干的人,种种习气,臭不可闻,和他接近日久,自己也会臭。近朱者赤,近墨者黑,近香染香,近臭染臭。善友粗言及细语,皆归第一义,故宜亲近。末法行人,如我们者,比魔外的本领也比不上。《楞严经》说:“色阴尽者,于其身内,拾出蛲蛔,身相宛然,亦无伤毁。于时忽然,十方虚空,成七宝色,或百宝色,同时遍满,不相留碍。忽于半夜,在暗室中,见种种物。”受阴尽者,能反观其面,各有十种禅那现境,叫着五十种阴魔,迷不自识的,则谓言登圣,大妄语成,堕无间狱。老子说的,其中有精;和孔子说的,空空如也,是见到识阴的道理。罗汉五阴俱尽,已出三界;我们色阴未尽,与道相隔得远。我惭愧不过比你们痴长几岁,弄到一个虚名。你们以为我有什么长外,以我为宗,就苦了。我比《楞严》所说的妖魔外道都不如,比祖师更不如。所以每每教你们参学的,要带眼识人,又要有双好耳,听法能辨邪正,然后将所见所闻的,放进一个好肚里,比较他的是非得失,修行就不会走错路,不上伪善知识的当。现正是末法时代,你到哪里访善知识呢?不如熟读一部《楞严经》,修行就有把握,就能保绥哀救,消息邪缘,令其身心,入佛知见,从此成就,不遭歧路。又全经前后所说,着重在一个淫字。如经中说:“若诸世界,六道众生,其心不淫,则不随其生死相续。汝修三昧,本出尘劳,淫心不除,尘不可出。纵有多智,禅定现前,如不断淫,必落魔道。”看《楞严经》若不归宗,跑马看花,就不中用,要读到烂熟,就能以后文消前文,以前文贯后文,前后照应,则全经义理,了然在目,依经作观,自得受用。古来行人,从此经悟道的很多,温州仙岩安禅师,因看“知见立知,即无明本;知见无见,斯即涅槃”,当时破句读云:“知见立,知即无明本;知见无,见斯即涅槃”。于此忽有悟入。后人语师云:“破句读了也。”师云:“此是我悟处。”毕生读之不易,人称之曰“安楞严”。希望同参们,无论老少,常读《楞严》,此经是你随身善知识,时闻世尊说法,就和阿难作同参。
  六月初三日开示
  古人说:“莫待老来方学道,孤坟多是少年人!”人到年老时,百般痛苦,耳不聪,眼不明,四肢无力,吃不得,睡不得,行不得,这种苦楚,年轻人是不晓得的。我们年轻时和你们一样,看见老来呆,总不愿意,说话他听不到,眼泪水和鼻涕,看见就恶心,怕和老人一块住。现在我老了,才知道老的苦,人老了就一天不如一天。我从云门出事后,也是一天不如一天,久已是一朝卧疾在床,众苦萦缠逼迫。朝夕思忖,前路茫茫,道业未成,生死不了,一口气不来,又要投生。“万般将不去,惟有业随身。”少年不修晚年就会如此。你我现在都是堂堂僧相,容貌可观,皆是宿植善根,感斯异报,就不要把这善根种子打失了。洞山问僧:“世间什么物最苦!”僧云:“地狱最苦!”山云:“不然,向此衣线下不明大事始是苦!”能明大事,即无地狱因;故地狱未为苦,而不了自心最为苦也。想明大事,就要努力精进,不要悠悠忽忽,兀兀度时。白天应缘,遇事要作得主;白天能作主,梦中才作得主;梦中作得主,以至病中作得主,则临命终时才作得主。这几样作得主,是由平常能强作主宰而来的。能强作主宰,就易悟道了生死。不悟道,生死不能了;悟道不难,总要生死心切,具长远坚固向道之心,至死不退。今生能不退,虽未悟,来生再努力,何有不悟之理?《楞严经》二十五圆通,位位都是经过久远劫来,长期修习才成功的。我们生死心不切,不发长远心,病来知念生死,病好道念就退了。所以《楞严经》说:“凡夫修行,如隔日疟”,病时有道,病退无道,无明起时如疟,退则好人,故要努力精进,生忏悔心,坚固心,不要今日三明日四,修行要一门深入,以一门为正,诸门为助。各修一门,彼此不互谤,谤法、轻法、慢法都不对。欲想佛法兴,除非僧赞僧,互谤是佛法的衰相。佛子专心向道,痛念生死,衣不足,食不足,睡不足。昔裴休丞相,送子出家,子是翰林,拜沩山佑祖,名法海,训以《警策箴》云:“衣食难,非容易,何必千般求细腻。清斋薄粥但寻常,粗布麻衣随分际。别人睡时你休睡,三更宿尽五更初,好向释迦金殿内。”沩山老人要他每天挑水供养大众。有一天,他挑水挑得太累了,心里说,和尚吃水翰林挑,纵然吃了也难消。回来时,沩山老人问他:“你今天说什么话?”法海答曰:“没有说什么。”后来沩山老人揭穿他心里的话,并说:“老僧打一坐,能消万担粮!”所以出家人不管你出生怎样富贵,到了佛门,就要放下一切,专心向道,才算是本色禅和。
  六月十六日开示
  佛说一大藏经,无非讲因果二字。详细分析起来,就无穷无尽。营事比丘,宁自啖身肉,终不杂用三宝之物作衣钵饮食。我以前化缘,随人欢喜布施,除多补少,颠颠倒倒的用。今在此妄作妄为,建法堂,起茅蓬,修厕所、牛栏等等,所用的钱,从何处来呢?我守法令不敢剥削,不写信号召化缘,做什么功德,除铸铁瓦有人代化过缘也没有化够,他们监工拿去旁的地方用,我也不准,怕遭报应。窑上烧砖,为修大殿用的,如拿去作别处用,也怕招因果。经上说:“上物下用报应重,下物上用报应轻。”如塑佛像的用作殿宇,作殿宇的用作僧寮,这是上物下用,相反的就是下物上用,上下之分要认真。年轻人修不修放在一边,因果要紧。《云居山志》上载即庵慈觉禅师,蜀人,初出川行脚时,欲上云居,先宿瑶田庄,梦伽蓝安乐公告曰:“汝昔在此山曾肩一担土,今来只有一粥缘。”次日午后上山,晚粥罢,值旦过寮相诤,闻于寺司,凡新到例遭斥逐,觉心窃疑讶。逾十年,得法于卧龙先禅师,有南康太守张公,亦蜀人,与师亲旧,适云居虚席,请师开法,师欣然应之,以为前梦不验矣。卜次日上山,当晚宿麦洲庄,忽然迁化,塔至今存焉。近为水湮,一石尚存。他这件事迹,留给后人看,证明因果丝毫不错。
  六月二十三日开示
  办道这一法,说难也难,说易亦易,难与不难是对待法。古人真实用心,一点不为难,因为此事本来现成,有什么难呢?信不及就为难了。若真正为求了生脱死而办道,能把自身看轻,了身如幻,一切事情看得开,不被境转,办道就容易。人没有不想学好,谁也想成圣贤,谁都怕入地狱,但想是一回事,做又是另一回事。很多人行起来就为难,何以呢?比如世人说好话,恭喜发财,富贵荣华,谁都喜欢;若说你家破人亡等不祥话,谁都不愿意。可见人人都想好,但何以偏向坏处跑呢?这只由放不下罢了。古来各城市都有城隍庙,檐下挂一个大算盘,是要和人算善恶帐的。有一匾额写道:“你又来了”。两柱有一副对联:“人恶人怕天不怕,人善人欺天不欺。”又:“天堂有路,人人不肯去;地狱无门,个个要进来。”凡人常动机谋弄巧妙,吃不得亏,事事都计较合算不合算。恶人谁也不敢接近,怕吃他的苦头,让他忍他散场了。但因果报应,天是不怕恶人的。我们坐禅念佛,本为了生死,由于无明贡高,不能忍辱,不除习气,虽有修行善因,还免不了苦果,生死不了,随业受报,所以说“你又来了”。本来在地狱受苦已毕时,十殿阎王吩咐过,叫你不要再来,再来没有好事。由于你放不下,所以依旧犯罪,去了又来。世人愚迷,作恶不行善,遂招苦果。出家人是不是想出苦呢?如不想脱苦,何必入空门,入空门则了无一物可得,万事皆休,还有什么天堂地狱。但如不证得四大皆空,五阴非有,就不算得入空门。要入空门,最好多多研读《楞严经》。全经前前后后,所说不离五阴。其中开五阴而说六入,十二处,十八界,内而身心,外而器界,不出色受想行识五阴。经中说凡说圣,说悟说魔,都是阐明五阴非有,教我们照破五蕴皆空,最后说知有涅槃,不恋三界。指出五阴魔邪,无一不是说五阴,色阴中淫色是生死根本,杀盗淫妄是地狱根本,五阴照空,即脱生死,不复轮回。如何照呢?照是觉照,时时刻刻,依经所说,用智慧观照五阴,照得明明白白的,就见五蕴皆空了。在观照之初,未能全无妄想,这不要紧。古人说,不怕念起,只怕觉迟。若妄念一起,你能觉照,就不随妄转。不能觉照的,坐香怕腿痛,礼佛怕腰酸,躲懒偷安,天堂路不通,自然要进地狱。寒山大士诗云:“人间寒山道,寒山路不通。夏天冰未释,日出雾膝胧。似我何由居,与君心不同。君心若似我,还得到其中。”寒者寒冷,冷到夏天冰还未释,日出还雾,我这一片冰心,与君不同;君若似我,就能到寒山中,否则寒山路不通。学道之人,要见五蕴皆空,首先要灰心冷意,纵使炎天如烈火,难消冰雪冷心肠,才能与道相应。昔闾丘胤出牧丹邱,临途之日,乃萦头痛,医莫能治,乃遇一禅师名丰干,言从天台山国清寺来,特此相访,乃命救疾。师乃舒容而笑曰:“身居四大,病从幻生,若欲除之,应须净水。”时乃持净水上师,师乃噀之,须臾祛殄,乃谓胤曰:“台州海岛岚毒,到日必须保护。”胤乃问曰:“未审彼地,当有何贤,堪为师仰?”师曰:“见之不识,识之不见。若欲见之,不得取相,乃可见之。寒山文殊,遁迹国清,拾得普贤,状如贫子,又似疯狂,或去或来,在国清寺,库院走使,厨中看火。”师言讫辞去,胤乃进途,至任台州,不忘其事。到任三日后,亲往寺院,躬问禅宿,果合师言。到国清寺,乃问寺众,丰干禅师院在何处?并拾得寒山子,现在何处?道翘答曰:“丰干禅师院在经藏后,即今无人住得,每有一虎,时来此吼,寒拾二人,现在厨中。”僧引胤至丰干禅师院,开房唯见虎迹,遂至厨中灶前,见二人向火大笑,胤便礼拜,二人连声喝胤,自相把手,呵呵大笑叫唤,乃云:“丰干饶舌饶舌,弥陀不识,礼我何为!”僧徒奔集,递相惊讶,何故尊官礼二贫士!时二人乃把手出寺,即归寒岩,胤乃重问僧曰:“此二人肯止此寺否?”乃令觅访,唤归寺安置。胤乃归郡,遂置净衣二对,香药等物持送供养。时二人更不返寺,使乃就岩送上。寒山子高声喝曰:“贼!贼!”退入岩穴,乃云:“报汝诸人,各各努力!”入穴而去,其穴自合,莫可追之。拾得又迹沉无所。乃令僧道翘等,具往日行状,唯于竹木石壁书诗,并村墅人家厅壁上所书文句三百余首,及拾得于土地堂壁上所书偈言,并篡集成卷,流通世上。据寒山自己说:“五言五百篇,七字七十九,三字三十一,都来六百首。一例书岩石,自夸云好手,若能会我诗,真是如来母。”又云:“家有寒山诗,胜汝看经卷,书放屏风上,时时看一遍。”拾得诗云:“有偈有千万,卒急述应难,若要相知者,但入天台山。岩中深处坐,说理及谈玄,共我不相见,对面似千山。”寒山拾得的诗,流传到今,一向受人尊重,儒家亦多爱诵之。他两大士出口成文,句句谈玄说理,不要把他作韵语读,若作韵语读,则对面隔千山了。
  六月二十五日开示
  地藏王菩萨发大誓愿,“众生度尽,方证菩提,地狱未空,誓不成佛。”一切菩萨也如此发心,我们每天晚殿,也如此发愿说:“众生无边誓愿度,烦恼无尽誓愿断,法门无量誓愿学,佛道无上誓愿成。”凡佛弟子无不发此誓愿,证果深浅大小不同,皆由愿力深浅,依愿行持大小而定。佛由众生修成,众生能依愿行持,就是菩萨,就能成佛。既然成佛人人有份,何以一切菩萨发愿度众生,度来度去总度不尽呢?因众生之众字,由三个字合成,三人成众,众生之数,无穷无尽,十法界中,除佛法界外,其余九法界都属众生,上三界是圣人,已出生死苦海,不受轮回;余六界都未出生死,九法界内有三圣法界尚有微细习气未尽,所以都属众生。习气有深浅,上三界浅,下六界深,习气深重,业障众故,故叫苦恼众生。这些众生,死去生来,不得休息,势难穷尽,其数量亦复难知。嵩岳元珪禅师对岳神说:“佛七能三不能,佛能空一切相,成万法智,而不能即灭定业;佛能知群有性,穷亿劫事,而不能化道无缘;佛能度无量有情,而不能尽众生界,是为三不能也。”又说:“定业亦不牢久,无缘亦是一期。众生界本无增减,且无一人能主有法。有法无主,是谓无法,无法无主,是谓无心,如我解佛,亦无神通也,但能以无心通达一切法尔。既众生界本无增减,则度众生亦无所谓尽不尽也。”《六祖坛经》解释四弘誓愿曰:“众生无边誓愿度,……所谓邪迷心,狂妄心,不善心,嫉妒心,恶毒心,如是等心,尽是众生,各须自性自度,是名真度。……又烦恼无尽誓愿断,将自性般若智,除却虚妄思想是也。又法门无量誓愿学,须自见性,常行正法,是名真学。又佛道无上誓愿成,既常能下心,行于真正,离迷离觉,常生般若,除真除妄,即见佛性,即言下佛道成。”佛果禅师曰:“究竟佛亦不立,唤甚作众生,菩提亦不立,唤甚作烦恼。”翛然永脱,应时纳枯,古人如此说话,何以我们做不到呢?只是不肯除习气,放不下,作不得主,没有觉照,在不妄中自生虚妄,但能动静忘怀,则水清月现了。政和二年,嘉州奏风雷折古树,中有定僧,爪发被体,诏舆至禁中,译经三藏金总持,令击金以觉之。询其名,曰:“我庐山远法师弟慧持也,因游峨眉至此。”问欲何归?曰:“陈留古树中。”诏以礼送之,因图形制赞云:“七百年来老古锥,定中消息许谁知;争如只履西归去,生死何劳木作皮!”达摩祖师,梁朝普通七年,由西天航海到中国,因梁武帝问法机缘不契,便渡江,居洛阳少林寺,面壁而坐,越九年,以正法眼藏,传付二祖,化缘既毕,遂端居而逝,葬熊耳山,起塔少林寺。其年,魏使宋云从天竺经葱岭回,觅祖手携只履,翩翩而逝。云问师何往?师曰:“西天去。”云归,具说其事,及门人启圹,棺空,惟只履存焉。诏取遗履少林寺供养。后人图祖师像,亦画手携只履。达摩面壁,慧持入定,功夫深浅不同,七百年定功,不可谓不深矣,犹不及只履西归。我们比慧持定功,又相隔甚远。定功一点都没有,怎能度众生呢?努力放下用功吧。
  六月二十七日开示
  佛未出世时,为邪法而在真理之外的外道,印度计有九十六种,谓外道六师,各有十五弟子,师弟之数相加,共九十六也。又称九十五种外道者,谓九十六种中,有一与佛法通,故除去此一而称九十五也。九十五种外道,各各宗旨不同、都说修行,理路都搞不清楚,议论颠颠倒倒,还有人跟他学。中国古代轩辕黄帝,访崆洞山广成子,也说修道;伏羲画八卦,也说是道;李老君为周朝柱下史,也讲道。中外古今讲道的人很多而有浅深不同,与佛相较就差得很远。谈起佛教的缘由是这样的:教主释迦牟尼佛,姓刹利,父净饭王,母摩耶。刹利氏自天地更始,阎浮州初辟以来,世代为王。佛历劫修行,值燃灯佛授记,于此劫作佛,后于迦叶佛世,以菩萨成道,上生睹史陀天,名护明大士。及应运时,乃降神于摩耶。当此土周昭王二十四年,甲寅四月初八日,自摩耶右肋诞生,生时放大光明,照十方世界,地涌金莲承足,一手指天,一手指地,周行七步,目顾四方,曰:“天上天下,唯吾独尊!”年十九,二月八日,欲求出家,而自念言,当复何遇?即游四门,见老病死等事,心生悲厌,作是思惟,此老病死,终可厌离。于是夜子时,有净居天人,于窗隔中,叉手言曰:“出家时至,可去矣!”于是诸天捧所乘马足,超然凌虚,逾城而去。曰:“不断八苦,不成无上菩提,不转法轮,终不还也。”入檀特山修道。始于阿蓝迦蓝处三年,学不用处定,知非便舍。复至郁头蓝弗处三年,学非非想定,知非亦舍。又至象头山,同诸外道,日食麻麦,经于六年,然后夜睹明星,豁然大悟,成等正觉。二月八日,世尊前行至波罗奈国鹿野宛中,度五比丘,初为憍陈如说四圣谛法,汝今应当知苦断集,证灭修道。当佛三转四谛十二法轮时,憍陈如得法眼净。世尊重为四人广说四谛,亦得法眼净。时五人白佛,欲求出家,世尊呼彼五人:“善来比丘,须发自落,袈裟着身,即成沙门。”佛复为说五阴无常,苦空无我,皆漏尽意解,成阿罗汉,于是世间始有五阿罗汉。以后又度耶舍长者子朋党五十人,优楼频螺迦叶师徒五百人,那提迦叶师徒二百五十人,伽耶迦叶师徒二百五十人,舍利弗师徒一百人,大目犍连师徒一百人。此一千二百五十人,先事外道,后承佛之度化而得证果。于是感佛之恩,一一法会,常随不离,故诸经之首,列众多云千二百五十人俱。我们跟佛学,现在都是出了家,但出家有四种:一、身出家心不出家,身参法侣,心犹顾恋。二、身在家心出家,虽然受用妻子,而不生耽染。三、身心俱出家,于诸欲境,心无顾恋。四:身心俱不出家,受用妻子,心生耽染。我们自己检查一下,看这四料简中是哪一类呢?我惭愧,身虽出家,几十年骗佛饭吃,表面出了家,内心未入道,未证实相理体,未能四大皆空,未能如如不动,这就是心未出家,我就是这样苦恼,还有和我一样的,可见身心俱出家就为难了。古来身在家心出家的的大居士,如印度的维摩诘,月上女,末利夫人,韦提希夫人;中国的庞蕴,宋仁宗,张襄阳,都是深通佛法,居尘不染尘。身心俱出家的大祖师多了,都是佛门模范,为后人钦式,弘法利生,作大佛事,功德无量。其身心俱不出家的就不要说了。真出家的实在难,能成大器的更不易。扣冰古佛说:“古圣修行,须凭苦节。”黄蘖老人说:“不是一番寒彻骨,怎得梅花扑鼻香。”故出家人能做到底也不容易。了生脱死,门路很多,《楞严经》有二十五圆通,就有二十五法门,门路虽多,总不出宗、教、律、净。宗是禅宗,教是讲经,律是持戒,净是念佛,这四法最当机。禅宗虽是直下明心见性,动静一如,头头是道。就禅来说,差别也多,还有邪正大小,种种不一。讲经也一样,要到大开圆解,一念三千,性相融通,事理无碍,念佛亦要念到一心不乱,当下亲证唯心净土,自性弥陀,入萨婆若海。一切法门,都离不了持戒。《楞严经》说:“摄心为戒,如不断淫,必落魔道;如不断杀,必落神通;如不断偷,必落邪道;若不断其大妄语者,因地不真,果招纡曲。我今先说入三摩地,修学妙门,求菩萨道,要先持此四种律仪,皎如冰雪,自不生一切枝叶,心三口四,生必无因。”佛门旧制,比丘出家,五夏以前,专精戒律;五夏以后,方许听教参禅。何以如此呢?因为修行以戒为体,戒是出生死的护身符。没有戒,在生死苦海中就会沉沦汩没。佛曾以戒喻渡海浮囊,不能有丝毫破损,浮囊稍破,必定沉溺。所以宗、教、净三宗,及一切法门,都以戒为先。但戒定慧三法不能偏废。要三法圆融,才得无碍。持戒若不明开遮,不通大小乘,不识因时制宜,种种妙用,死死守戒,固执不精,成为错路修行。三学圆明,才得上上戒品。种种法门,皆不出一心。所以一法通则万法通,头头物物尽圆融;一法不通则一切不通,头头物物黑洞洞。一心不生,万法俱悉。能如是降伏其心,则参禅也好,念佛也好,讲经说法,世出世间,头头是道,随处无生,随处无念;有念有生,就不是了。修行人要先除我相,若无我相,诸妄顿亡。我执既除,更除法执,我执粗,法执细。平常讲话,开口就是说我什么,我什么,若无我则什么都瓦解冰消,哪一法都无碍。由能无我,也就无人,习气毛病也无有了。既为佛子正信出家,求出离法,就要努力忘我,勿为境转,勿在烦恼中过日子。佛子若不降伏其心,则一念错误,毫厘有差,天地悬隔,一失足成千古恨,如救头燃,严守律仪,如保护渡海浮囊,不容有一点破损。
  七月初八日开示
  我是一个闲人,常住什么事都与我不相干,与大众有缘,在堂里摆摆闲谈。百丈大智老人,以禅宗肇自少室,至曹溪以来,多居律寺,虽别院,然于说法住持未合规度,于是别立禅居。古人一片婆心,为了培育人才,而定规矩,立次序。时至今日,认为这一套是老腐败,压制人才,要铲除它,打倒它,若留恋旧规矩的就是脑筋未醒。新旧二法,彼此冲突,今古不相容。佛世制戒,为除习气。法流东土,因时制宜。百丈创清规,用以辅助戒律而设。既有规矩,得成方圆,一举一动,不越雷池一步,一切威仪次序,人情礼节,动止施为,勤除习气。百丈清规,至今千多年,水久虫生,法久成弊,世道不古,借清规舞弊。所以有人起来反对,另创新规矩。究竟是规矩不好,还是人不好呢?若人不好,有再好规矩也无用;若人好,何用更立什么新规矩呢?可见规矩本无好丑,只是人有好丑罢了。禅和子参禅,禅是静虑,要在静中思虑好歹,择善而从。一切在我,法法皆妙。我若不好,什么法都会成弊。世间法也是一样,法本不坏,由于人心坏,习气多,好法都成为坏法了。凡事能三思而后行,就不至于胡作妄为。立法不是死的,如医生一样,要对症下药,药不对症,就要吃死人,所以医生治病,死执古方是不行的。古云:“药无贵贱,愈病者良。”先圣建丛林,立清规,定次序,安职位,如国家立法一般,非常周密。今天七月初八日,诸位职事首领,照丛林规矩,要到方丈向和尚客客气气的退职。这里不是丛林,又无钟板,何以要搞这套把戏呢?我是一个野人,什么事都与我不相干,还和你颠倒什么?你们说也有理,认为职事有请就有退,是老规矩。每年正月初八、七月初八都是退职日子;初十请职,十二复职,十三送职,十六出堂;当职当了一期,辛辛苦苦,退了职,好歇歇气。丛林下小请职、大请职等等规矩很好,初发心的可以参学参学。请职有序职、列职先后次序,又有有请有退,有请无退之别。肯发心的人,不管这些。古来丛林住持,由国家送的多,公举的也有,但不多,现代没有这把戏。住持一当就不退,就在方丈养老,当家也是一当当几十年。天宁寺定老和尚,传几位法徒,高朗当家当到死,冶开和尚当都监许多年,光绪二十一年当方丈当到死,英与和尚光绪十二年当方丈当到死,霜亭和尚,光绪二十二年受戒,直到方丈,几十年没有退职,还不是由你发心。妙湛当司水二十一年,当维那十八年,后升首座没有退。湖南超胜,在江天寺当僧值十三年,别人退职他不退,常住大众欢喜他,说他是活菩萨。丛林下的把戏会用就好,不会用就变成死法。大家有缘在一块,有粥吃粥,有饭吃饭,出坡开田,如自己小庙一样,有什么职可请?有什么职可退?有什么班首班脚呢?放下吧,不要玩这套假把戏了。还讲什么方丈、扁丈等等空话,我只是吃空饭,和你们一样,向我退职做什么?昔有一老宿,蓄一童子,并不知规则。一日,有一行脚僧到,乃教童子礼仪。晚间老宿外归,遂去问讯。老宿讶,问童子“阿谁教你?”童曰:“堂中某上座。”老宿唤僧来问:“上座傍家行脚,是什么心行,这童子养来二三年了,幸自可怜生,谁教上座教坏伊,装来装起,去!”黄昏雨淋淋地被赶出。法眼云:“古人凭什么显露些子家风甚怪,且道意在于何?一有动作威仪,就不是本来面目了,圣也不可得,何凡之有?腾腾任运,动静无心,圣凡能所,智慧愚痴,烦恼菩提,皆是如如之道。”大众会得么?执着便刺手!
  七月初十日开示
  今日有几位广东居士入山礼佛,供斋结缘,请我上堂说几句话,我是空空如也的。谨略述《《四十二章经》一部分的故事,与各位结缘。佛言:“人有二十难:贫穷布施难,豪贵学道难,弃命必死难,得睹佛经难,生值佛世难,忍色离欲难,见好不求难,被辱不嗔难,有势不临难,触事无心难,广学博究难,除灭我慢难,不轻未学难,心行平等难,不说是非难,会善知识难,见性学道难,随化度人难,睹境不动难,善解方便难。”谁能过此难关,谁就了脱生死。生值佛世,何以说难呢?若无善根福德因缘,不说遇着佛,遇菩萨罗汉也难。《智度论》云:“舍卫城有九亿家,三亿明见佛,三亿信而不见,三亿不见不闻。”佛二十五年在彼尚尔,若得多信,利益无穷。佛在舍卫城二十五年,尚有三亿家不见不闻的,以其无善根福德因缘,故虽生值佛世,尚不见不闻;与佛同时在世,相隔很远,不见佛不闻佛的人更多。故无善根之人,虽生佛世也无用处,而且就算在佛身边,为佛弟子,若不依教奉行,也会招堕,如提婆达多是佛的兄弟,善星比丘为佛侍者二十年,不修行还堕地狱,城东老母与佛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,与佛无缘,不愿见佛,可知见佛闻法之难了。现今佛不在世,善知识代佛弘法,亲近之也能了生脱死,但善根浅薄的,会善知识也难,纵有缘见面闻法,不明所说之义,也无益处。华严初祖杜顺和尚,是文殊菩萨化身,有弟子亲近很久,不知他的伟大,一日告假,要朝五台山礼文殊去,师赠以偈曰:“游子漫波波,台山礼土坡,文殊只这是,何处觅弥陀!”弟子不会意,乃至五台山脚,见一老人,谓之曰:“文殊今在终南山,杜顺和尚是也。”弟子趋归,师已于十一月十五日坐亡。至今关中于是日作文殊忌斋。不具眼识人,虽在善知识面前也认不得他是善知识。又太阳警玄禅师座下,平侍者心地不好,结果叛师离道,收场在三岔路上被老虎吃掉。已会善知识可算不难了,但不依教修行,虽会善知识也无用处。贫穷布施难,豪贵学道难,因贫穷的虽欲布施,有心无力,勉强布施,就会影响自己的生活,所以为难;豪贵人家,有力布施,不能放下身心去学道,也是为难。难易是对待法,精进勇猛,有大愿力,难的会变为易;疏散放逸,悠悠忽忽,易的也变为难。难之与易在人不在法,贵能融通,则一切无碍。贫的是前世不施,故感今果,正应尽力布施,豪贵的人身分高,办事不为难,正好学道。佛弟子阿那律,此云无贫,或曰如意,他过去劫中贫穷,一日,在田里干活,其妻送来稗子饭,适有一辟支佛僧,向他化饭。他说“这饭很粗,不堪供养大德,请到我家另供好饭吧!”僧曰:“现已正午,若到汝家便过了午;过午我不能吃,就化你这稗子饭吃好了。”他就以稗子饭供养此僧。因此功德,感果九十一劫生天为天王,世世无贫,事事如意。做人王天王不稀奇,由供僧种下善根,得为释迦座下弟子,闻法悟道成罗汉,天眼第一,这更难得。以一饭之因,就有如是好果,贫穷布施比富贵布施功德更大。可见能打破难关,则贫穷布施亦非难也。菩萨修六波罗蜜,以布施波罗蜜为首。布施之义说来很多,略说有三:“一财施,舍财济贫也;二法施,说法度他也;三无畏施,救人之危难也。又,一净施,谓布施时,不求世间之名誉福利等报,但为资助出世之世根,及涅槃之因,以清净心而布施也;二不净施,谓以妄心求福报而行布施也。身尚能舍,身外之物更不消说了。来的四位广东居士,千山万水,朝山礼佛,布施结缘,已经难得。既为求出离法而来,则要发长远心,有进无退,恭敬三宝,不要分相,见好的固然要敬,见不好的也莫起憎心。有憎爱心,就有烦恼,就脱不了生死,憎心一起道心就退,不可不慎!
  七月十一日开示
  昨日说《四十二章经》中的二十难,会过来,难会变易。难是对待法,难中有易,易中有难,在各人所用不同。不讲别的,主讲贫穷布施难吧。佛弟子行菩萨道,布施为六度之首。施者舍也,四无量心,慈悲喜舍,舍就是布施,舍就能解脱。因为一切,皆非我有,能内外尽舍,自然解脱,布施又有什么难?佛在世时,有一双穷夫妻,穷到不得了,住的是破草房,勉强能避风雨;穿的两人仅共一条下裙,没有上身衣服,出门只能一人穿裙,一人赤身露体留在家里。所以二人每日轮流出门乞食,也就轮流穿这一条下裙。化饭化得多,二人吃得饱就欢喜,也常有化不够吃不饱的时候,甚至化不到而饿肚子也有。有一比丘,已证罗汉果,知他二人多生多劫,未种善根,所以这生贫穷到此地步,特来度他,向他化缘,令他种福。这双夫妻见此比丘在门外化缘,男的招呼他在门外稍等,回来和妻子商量道:“我二人前世不修,今生如此贫苦,今生若再不修,将来必然更苦,但想布施种福,又没有东西可供布施,二人只有这一条裙,若布施了,便不能出门,二人都要饿死,但若不布施,生亦无用,不如以此仅有之物,诚心供僧,种种善根,死亦值得。”其妻同意,男子于是从破房洞中伸出头来,向比丘说:“大德!请慈悯我,望将此裙代我送去供佛!”比丘悯而受之,持供世尊。时世尊正与频婆娑罗王说法,受此供养,即向大众宣布彼夫妻往劫因缘,他们虽未种善根,只今以一念诚心,尽其所有,施下此裙,其福无量,王闻此事,着二人前往看彼夫妻,见其裸体饿睡地上,因救护之,给以衣食,同诣佛所,见佛闻法,即证果位。他二人穷是穷极了,但能把布施难这一关打破,就获如此利益。可见难不难在乎一念,没有一定的。昔明代罗殿撰有《醒世诗》曰:“急急忙忙苦苦求,寒寒暖暖度春秋,朝朝暮暮营家计,昧昧昏昏白了头。是是非非何日了,烦烦恼恼几时休,明明白白一条路,万万千千不肯修。”这虽是浅白文章,似乎没有很深的道理,但全把我们业障鬼一生的行为描写出来,谁人能脱离这诗的窠臼,谁就是大解脱人。
【录自:菩提树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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